朝歌,捷报飞入景熙帝案头。
“报——!大军出凤翔三日,克复泾阳!守军望风而降!”
“报——!我军兵临邠州城下,佛门高僧施展无上佛法,度化守将,邠州光复!”
“报——!八百里加急!静难军节度使开城献降,献上伪西夏节度使印信!”
“陛下天威!庆州大捷!北境‘啸月箭狼’一箭射杀城头守将,我军趁势攻城,半日即下!”
每隔两三日,就有振奋人心的消息从前线传来。
地图上代表朝廷控制的区域迅速向西延伸,一个个原本属于西夏的城池关隘插上了大秦的旗帜。
行军半个月,大军未遇像样的抵抗,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景熙帝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过,时而抚掌大笑,时而兴奋地来回踱步。
“好,打得好,朕的将士们果然英勇,佛道高人果然法力无边!”
“看来伪朝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李元昊小儿,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些许担忧早已被这接连不断的胜利冲得无影无踪。
景熙帝信心爆棚,只觉自己的决策英明无比,两个月踏平西夏的目标非但不冒进,反而可能过于保守了。
他已经看到兴庆府城头变换皇旗,李元昊跪地求饶的场景。
他要赶在秋粮入库,天下丰收的时候,举行最盛大的献俘仪式,向全天下宣告西夏伪朝的覆灭,宣告大秦失地的光复。
届时,他景熙帝的威望将达到顶峰,什么先帝未竟之功,什么朝中暗流涌动,什么山东藩王,都将不在话下,他必将成为史书上浓墨重彩书写的中兴之主!
景熙帝实在是太兴奋了,连发数道金牌敕令,派快马直送前线。
“敕令征西大将军及诸将:尔等进军神速,朕心甚慰,然伪帝未擒,贼巢未覆,岂可稍有懈怠?着令全军加速进军,务求雷霆之势,尽早克复兴庆,擒杀李元昊!朕在朝歌已备好封赏,静待尔等凯旋!若有迁延逡巡、贻误战机者,严惩不贷!”
朝廷上下也沉浸在一片乐观兴奋的气氛中。
先前那些对急速进军抱有疑虑的大臣纷纷转变口风,上表称颂皇帝英明神武,用兵如神。
酒肆茶坊间,百姓们谈论的都是前线又打下了哪座城,西夏覆灭已是板上钉钉,大秦中兴指日可待。
朝歌弥漫着一种胜利在望的狂热。
唯有极少数深知兵事的人依旧保持忧虑,攻势如此顺利,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陷阱?大军如此突进,后方真的稳固吗?
只是如今举朝欢庆,无人敢站出来泼这盆冷水。
长安城内,瑞王作为名义上的监军主持长安大小事宜,先一步比别人察觉到了不对劲,战线拉的太长了,一旦前方受阻,中间被切断,二十万大军便如无萍之根,顷刻覆灭。
瑞王多次上奏给景熙帝请求一半调兵回长安,延缓攻势,稳扎稳打,皆被景熙帝驳斥,骂他别有居心,耽误军国大事,让他管好后勤粮草就得了。
“二十万大军...粮草辎重...皆需从长安乃至更后方的关中转运...每日消耗何其巨大...战线拉得如此之长,后方空虚...万一...”瑞王喃喃自语.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上奏给皇兄景熙帝了。
每一次认真分析,换来的都是景熙帝的严厉申饬。
“王弟何故如此怯懦?如今我军连战连捷,士气正盛,伪朝望风而降,正宜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此时回师,岂非纵虎归山,前功尽弃?”
“朕看你是在长安待久了,被那些世家门阀的软刀子磨平了锐气!或是别有居心?”**
瑞王只能统领好后方事宜,协调各方,确保前线粮草军械的供应不至于中断。同时加强了对长安周边尤其是西北方向的监控力量。
“但愿...只是本王多虑了...”
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即便前方战事受挫,只要后路稳固,大军尚可徐徐后撤,将已占的城池吐出去便是,虽伤筋动骨,却不至于动摇国本...”
但他内心深处是恐惧的,万一大军被截断归路,后方再受袭,那可就是真正的倾国之祸,有国本覆灭之危啊。
这种不安驱使着他派了探子深入草原去探查一切风吹草动。
这一查,不要紧!
瑞王看清上面的内容,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如纸。
信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匈奴左贤王部精锐骑兵五万,已秘密陈兵于西夏北境‘黑水河’一带,动向不明,似有南下之意。”
“匈奴!是匈奴!”瑞王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朝廷这边,对此竟然没有收到任何风声!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想干什么?”
瑞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是了,西夏如今岌岌可危,匈奴定然是想趁火打劫,分一杯羹,抢在我大秦之前,瓜分西夏的土地和人口!”
这是最直接、也最符合常理的猜测。
毕竟,痛打落水狗,是草原部落的一贯作风。
但念头刚刚升起,另一个更可怕,更不寒而栗的想法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如果匈奴并非要入侵西夏,如果他们与西夏的盟约根本就没有破裂呢?”
“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我大秦二十万精锐的绝杀之局?”
想法太过骇人听闻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朝廷大军如此“顺利”的推进根本就是西夏和匈奴联手演出的一场诱敌深入的大戏。
他们故意示弱,故意放弃城池,目的,就是要将大秦的主力吸引到远离后方深入敌境的绝地,再然后...
二十万孤军深入的大秦精锐面临的...
瑞王跌坐回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国本之危啊...”
不!
必须立刻警告皇兄!
必须让大军马上撤退!
瑞王顾不得什么措辞委婉了,将情报和推断写成了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密折,火速派人送往朝歌。
三日后,朝歌的回信到了。
景熙帝亲笔朱批,敕令措辞极其严厉。
景熙帝将瑞王的警告斥为“危言耸听,扰乱军心”!
(王长乐回归,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