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云层裂开一道口子,像是被谁用指甲划破的旧窗纸。
我站在阁顶,折扇抵在掌心轻轻一碾,那页写着“替换燃烧对象”的灰烬早散了,可我知道,有人看得见。
星盘浮在半空,纹路静得像死水。但下一瞬,篆文猛地跳动,一行字蹦出来:
**人界七十二宗联名上书:“楚昭逆天改命,当诛!”**
我挑眉。
这年头连讨伐都开始搞团购了?
“软脚虾抱团,倒挺会凑热闹。”我冷笑,“当年天道塌一角,你们跪着求神族救命的时候,怎么没见递个联名信?现在倒有胆子指着我鼻子定罪?”
话音未落,第二条弹幕又刷了出来:
**妖域九大王庭共议:若楚昭焚天命,三日之内血洗玄冥阁。**
我抬手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叹口气:“哎哟,吓死我了,九大王庭一起放狠话,我裤腿都快抖掉了。”
寒星不知何时出现在檐下,背靠着一根断柱,手里攥着那柄能变戟的星盘碎片,指节有点发白。
我没回头,只问:“怕了?”
她摇头:“他们不敢来。”
“是不敢?”我嗤笑,“还是不想第一个撞上来送死?”
她不答,但我知道她在听。这种时候,沉默比点头更有力。
第三条消息跳出来时,连星盘都震了一下:
**十八渊残魂共鸣传音:楚昭若动天命簿,渊主即刻苏醒,三界将归虚无。**
我终于转过身,盯着那行字看了两息,忽然笑出声。
“渊主苏醒?”我拍了拍袖子,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他要是真能醒,三千年前就爬出来了,还能等到现在让我给他开机?”
我往前一步,靴尖踩上栏杆边缘,俯视着下方翻涌的云海裂隙。
“再说——”我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顿,“谁说我要动天命簿?”
星盘纹路骤亮,我抬手一点,一股神识顺着星核碎片直冲三界虚空,像往湖里扔了块炸药:
“三日后,玄冥阁前,我楚昭,亲手焚天命。”
风卷着这句话,瞬间撕开三重天幕。
人界某座仙山上,一名长老正挥毫写下“讨逆檄文”,笔尖突然炸墨,整张纸烧成灰。
妖域深处,九位妖王围坐祭坛,其中一人手中骨杯“啪”地碎裂,酒液洒了一地。
十八渊最底层,一道被锁链缠绕的身影猛然抬头,眼窝里燃起幽蓝火焰,却只低语了一句:
“……他疯了。”
而我,依旧站在原地,折扇收回袖中,动作利落。
寒星抬头看我,眼神里有点东西在晃,像是火苗刚点着时的那股不安。
“主人,”她终于开口,“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谁说要他们善了?”我反问,“我就喜欢不善的人来。”
她抿唇,没再说话。
但我清楚得很——从我放出那句话开始,三界已经乱了。
人界各大宗门紧急召集弟子,闭关的老祖纷纷出山,说是“护道之战即将开启”;
妖域连夜点燃战旗,有年轻妖将摩拳擦掌,嚷着要“斩楚昭头颅祭祖”;
就连一向沉寂的十八渊,也开始传出诵经声,那些本该消散的残魂竟聚在一起,组成了某种古老的阵法轮廓。
可笑的是,没人问一句:天命簿在哪?
也没人想过,一个能改雷劫卡顿、让鬼差打哈欠的人,会不会早就把“焚天命”这三个字,玩成了另一种意思。
我低头看了看手。
指尖还残留一丝冥河水的凉意,那是昨夜封住寒星血脉时留下的。她体内的血契仍在波动,像一块老旧的钟表,走两步停一步。
“你最近心跳比平时快了三成。”我随口道。
她一愣:“您还能听见?”
“不是听见。”我瞥她一眼,“是你每次紧张,血契就会发热,烫得我都想离你远点。”
她脸微微一红,随即低头:“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不用道歉。”我打断,“你要是真能控制,反倒没用了。”
她抬头,不解。
“我要的不是听话的狗。”我淡淡道,“是咬得住对手喉咙的刀。”
她怔住,握戟的手紧了紧。
远处,云层再次翻滚,一道金光自天外疾驰而来,落在玄冥阁前广场上,化作一卷悬浮的玉简,上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符印。
星盘立刻弹出新弹幕:
**天机阁公示:已有三百二十七位修士签署‘诛邪令’,愿以魂魄为引,共伐楚昭。**
我眯眼一看,差点笑出声。
“三百多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我摇摇头,“现在的人都这么闲?签个名就能当正义使者了?”
寒星小声嘀咕:“他们觉得您会毁灭三界秩序……”
“秩序?”我冷笑,“谁定的秩序?天道写的剧本,他们照着念台词,念错了还要挨雷劈。现在倒嫌我掀台子?”
我转身走向台阶,靴底踩在云石上发出清脆声响。
“告诉他们,”我说,“我不拆台子。”
我顿了顿,唇角扬起。
“我只是换个主持人。”
寒星跟在我身后半步,脚步轻却坚定。
走到阁门前,我停下。
风忽然停了。
整个玄冥阁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星盘表面浮现最后一行字:
**检测到大规模因果集结,目标锁定:楚昭。**
我看着那行字,笑了。
“来得好。”
我抬起手,折扇从袖中滑出,轻轻一展。
扇面空白,没有题诗,也没有画。
但我知道,有些人已经开始做噩梦了。
因为他们终于意识到——我不是要破坏规则。
我是让规则,变成笑话。
“寒星。”我忽然开口。
“在。”
“去把阁后那口老井盖掀了。”
她一怔:“井里不是埋着您十年前没收的‘天机罗盘’吗?”
“对。”我点头,“现在它该醒了。”
她犹豫:“可那玩意儿一启动,会引来天机反噬……”
“就是要它引来。”我冷笑,“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泄露天机’。”
她不再多问,转身朝后阁走去。
我独自立于门前,望着天边渐暗的云色。
三日后。
不是终点。
是起点。
有人想看我死。
那就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
到底是谁,在给这场游戏按下重启键。
远处,一只夜鸦落在旗杆上,歪头盯着我。
它张嘴,嗓音沙哑:
“你真的不怕吗?”
我没有回答。
只是抬起折扇,指向天空。
扇骨上的文言冷笑话,在暮色中泛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