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微跳动，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映出两点摇曳的光。他沉默地看着我，那目光复杂地交织着惊讶、不赞同，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担忧。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知知，”他唤我，带着一种无奈的叹息，“北境绝非你想的那般简单。那里苦寒远超京城，风沙起来，天地失色，呼吸都带着砂砾。冬日呵气成冰，寻常衣物难以御寒。这还只是天时。”
他向前一步，目光沉静却极具力量地锁住我：“更重要的是，戎狄凶悍，来去如风，边境线漫长，冲突时有发生。我此去，是督军备战，并非游历。军营之中，条件简陋，纪律严明，绝非侯府可比。我如何能让你去受这份苦，担这份惊怕？”
他的语气里没有斥责，只有摆事实讲道理的沉稳，以及那份显而易见的、不愿我涉险的维护。
“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惊！”我立刻反驳，语气急切却坚定，“夫君，你所说的苦，再苦能苦过边关将士吗？他们能忍受，我为何不能？你所说的惊怕，留在京城，难道我就不怕了吗？”
我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仰头望着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上一次你离京，我人在府中，心却无一刻安宁。对着账册会走神，用膳时食不知味，夜里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那种悬心吊胆、无能为力的滋味，比身在险境更折磨人！”
我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稍稍压下，努力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让我跟你去，不是任性，也不是胡闹。我可以帮你整理文书，打理行装，照料些琐事，让你能更专注于军务。我读过不少医书，认得草药，懂得些急救之法，或许在后方也能略尽绵力。我保证，绝不会擅自行动，绝不会踏出你划定的安全范围，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你的负累！”
我望进他眼底，声音渐渐染上一丝恳求，却依旧执拗：“夫君，别让我再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府里，日夜祈祷，却连你是安是危都无从知晓。让我离你近一些，哪怕只是看着你平安，我的心也能落到实处。”
萧衍的眉头紧紧锁着，他看着我泛红的眼圈，听着我带着颤音却条理清晰的诉求，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抬手，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紧抓着他衣袖的手，轻轻握住。
“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知？”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情感，“只是……刀兵之事，非同小可。即便在我身侧，亦不敢言万全。我若允了你，便要分神护你周全，若真有万一……”
他顿住，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言语都更沉重。
“我不会让你分神的！”我急切地保证，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仿佛要将我的决心透过相贴的掌心传递给他，“我会照顾好自己，会乖乖听话。你就当……就当带了个特别省心的亲随，好不好？”
我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挣扎与心疼，知道他的心防正在松动，趁热打铁道：“夫君，信我一次。若我当真不适应，或真的妨碍了你，不用你说，我立刻便回来，绝无二话！”
萧衍久久地凝视着我，深邃的眼眸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最终，他化作了一声极轻极沉的叹息，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动容，以及一丝妥协的预兆。
他没有立刻答应，但紧抿的唇线柔和了些许，握着我的手也收紧了些。
“你呀……”他低声喟叹，语气里是拿我没办法的纵容，“总是知道如何让我心软。”
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我知道，这场“斗争”，我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剩下的，便是需要他更多的时间去权衡，去为我，也为我们的未来，做出最妥善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