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舟走出书房时,天已近午。阳光落在廊下青砖上,映出他半边身影。他没回头,只抬手将令牌塞进暗影手中。
“去黑市,找鬼面。”
暗影点头,身影一闪,消失在拐角。
凤昭月靠在床头,右臂缠着白布,指尖微微发抖。她听见门响,知道是他回来了。
“密册能拿到?”她问。
“能。”谢陵舟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只要价格够高,没人会拒绝谢家的令牌。”
凤昭月没再说话。她闭了闭眼,掌心火纹隐隐发热,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两个时辰后,暗影回来。她一身黑衣,袖口有道裂痕,手里抱着一个油纸包。
谢陵舟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卷残破的册子,纸色泛黄,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
“鬼面说,这是玄冥教三大禁典之一的《地宫启录》残卷。”暗影低声,“全本早已失传,只有这半卷流落黑市。他要了十万两银票,还加了一颗人头。”
谢陵舟皱眉:“谁的人头?”
“北狄细作。”暗影垂眼,“我已经处理了。”
谢陵舟点头,将密册放在桌上。凤昭月撑着床沿起身,谢陵舟想拦,却被她避开。
“我能行。”她说。
她走到桌前,低头看那册子。字迹残缺,夹杂着古怪符号,像是某种古篆。
“火纹宿主……血脉承继者……”她念出开头几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谢陵舟站在她身后,盯着那行字。他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晚在裴府书房,羊皮上也出现过同样的词。
凤昭月伸手翻开下一页。纸页发出脆响,像枯叶断裂。
“以火纹宿主之血,祭于地宫心脉,可启前朝秘藏。”她一字一顿读完,手指停在“血”字上。
谢陵舟眼神一沉。
“他们要你死。”
“不是我。”凤昭月摇头,“是火纹。谁有火纹,谁就是祭品。”
她抬头看他:“十年前谢家军覆没,不是意外。他们在找火纹宿主,一直没找到。直到现在。”
谢陵舟没说话。他拿起密册,快速翻动。后面内容更加零碎,全是符咒和星图,看不懂。
“需要解读。”他说。
凤昭月深吸一口气:“我来。”
谢陵舟立刻反对:“你刚受过反噬,不能再用天机眸。”
“我没得选。”她直视他,“这册子有邪力,普通人碰了会疯。只有我能看。”
她抬起左手,凝神三息。
金光从她眼尾闪过。
天机眸开启。
她目光落在密册上。刹那间,纸页震动,一行血字浮现:**“献祭之时,双生归一。”**
紧接着,整本书燃起紫焰。
火舌窜起,直扑她脸。
谢陵舟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拉开,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枚冰晶——寒潭雪莲炼制的护心丹,掷向书页。
寒气炸开,火焰瞬间冻结,化作黑灰冰屑,簌簌落下。
密册烧毁大半,只剩一角残页未灭。
谢陵舟蹲下捡起。残页上墨迹扭曲,慢慢重组,浮现出一幅山形图纹。中央一点朱砂,标注三个小字:**护国寺**。
凤昭月呼吸一滞。
“那是……我们成婚当日,你说‘从此不必再演’的地方。”
谢陵舟眼神骤冷:“他早就在那里等着。”
屋内陷入沉默。
暗影站在门外,没有进来。风从窗缝吹入,卷起地上灰烬,打着旋儿飘到桌角。
谢陵舟盯着那张残页,指节发白。
“裴仲知道你会去护国寺。”
“所以他把线索藏在这里。”凤昭月靠在桌边,“他知道我们会查,也知道我们会看到护国寺。这不是秘密,是陷阱。”
“那就踩进去。”谢陵舟冷笑,“他以为我在明,他在暗。可现在,我知道他在哪了。”
凤昭月看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今晚。”
“我跟你一起。”
“不行。”谢陵舟断然拒绝,“你手臂还没好,天机眸也不能再用。”
“我不用出手。”她说,“但我必须去。那里是我的命劫之地,也是火纹觉醒的地方。如果地宫真在那里,只有我能感应到机关。”
谢陵舟盯着她,不说话。
她也不退让。
两人对视片刻,谢陵舟终于松口:“等我探清路再叫你。”
凤昭月点头。
谢陵舟收起残页,放入贴身暗袋。转身时,袖口擦过桌角,火星从线头蹦出,落地即灭。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傍晚,王府恢复平静。巡卫换岗,灯火渐亮。
凤昭月坐在窗畔,右手裹着纱布,掌心火纹仍有微热。她望着城南方向,护国寺所在的位置。
天黑后,她听见谢陵舟在院中点兵。轻甲声、马蹄声、刀鞘碰撞声,一一传来。
她知道他要出发了。
她起身,想去前厅,刚走两步,右臂剧痛,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声钟响划破夜空。
铛——!
长鸣回荡,随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
凤昭月猛地站住。
火纹在掌心剧烈跳动。
她冲到窗前,望向护国寺方向。
佛塔依旧矗立,但香火已熄,诵经声全无。
谢陵舟推开房门,脸色阴沉。
“钟裂了。”他说。
凤昭月低语:“不是意外……是有人打开了不该开的门。”
谢陵舟握紧苍雪剑柄,大步走向院中。暗影已备好马匹,牵在门口。
“等我信号。”他对凤昭月说。
她站在窗前,没应声。
谢陵舟翻身上马,带队出府。
马蹄声远去,庭院重归寂静。
凤昭月低头看掌心。火纹仍在跳动,越来越烫。
她知道,那扇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她转身走向衣柜,拉开底层抽屉。里面放着一套黑色劲装,是她之前让人准备的。
她开始解绑带。
纱布一层层揭开,伤口尚未愈合,皮肉外翻,焦痕深入肩头。
她咬牙,将药粉洒上。滋滋作响,疼得她额头冒汗。
但她没停。
衣服换好,她取下墙上短匕,插进靴筒。
窗外,夜风呼啸。
她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月光洒在台阶上,映出一道人影。
暗影站在院中,双手抱臂,目光直视她。
凤昭月停下。
两人对视。
片刻后,暗影侧身让开。
凤昭月迈步走出。
她穿过长廊,走向府门。
身后,暗影跟上。
护国寺方向,乌云压顶,不见星月。
谢陵舟率队疾驰至山脚,勒马停下。
他抬头看佛塔。塔顶铜铃静止不动,像是死了。
他翻身下马,抽出苍雪剑。
剑尖指向塔门。
他一步步走上石阶。
石阶尽头,塔门虚掩。
他推门而入。
殿内漆黑一片。供桌倾倒,香炉碎裂,佛像蒙尘。
他举剑前行,脚步声在空殿中回荡。
忽然,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
他低头,蹲下,用手撬开。
地砖下是个暗格。
里面放着一块金属片,刻着凤凰图腾。
他认得这个图案。
和枯井密室里的一模一样。
他拿出残页对照。山形图纹与护国寺地形完全吻合。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轻微响动。
他猛然转身,剑光横扫。
一道黑影跃开,落在梁上。
那人穿着玄冥教服饰,脸上戴着竹纹面具。
谢陵舟冷笑:“等我很久了?”
黑衣人不答,手中扬起一把灰粉。
谢陵舟屏息后退,剑锋划地,激起尘土屏障。
灰粉落地,冒出青烟。
是毒。
黑衣人趁机跃下,手中短刃直取他咽喉。
谢陵舟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削断对方手腕。
黑衣人闷哼一声,却不退反进,另一只手甩出三枚透骨钉。
钉子射向他胸口。
谢陵舟挥剑格挡,两枚落地,第三枚擦过肩头,带出血花。
他怒吼一声,剑势暴涨,一招“雪崩千仞”,直刺对方心口。
黑衣人闪避不及,被贯穿胸膛,钉在墙上。
他抽剑,尸体滑落。
低头看,透骨钉上刻着北狄文字。
他眼神一冷。
这时,地面突然震动。
佛塔深处,传来机关启动的轰鸣。
谢陵舟抬头,望向地底。
他知道,下面有东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