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草原,野狐岭。
凛冬这尊大神算是彻底在北方落了户,北风跟后妈的手似的,抡圆了巴掌往人脸上刮,卷起地上那点可怜的残雪和沙子砾,抽得人皮肤生疼。天幕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厚得能拧出水,压得人喘不过气,吝啬得不肯漏下一丝阳光。天地间一片死寂肃杀,只有风这个话痨在空旷的原野上没完没了地鬼哭狼嚎。
野狐岭北麓,一片勉强能避风的洼地里。此刻,却黑压压地聚集着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乌云”。整整三万骑兵,人手标配双马,如同冻僵了的雕塑般静默矗立。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刚出口就被寒风撕得粉碎。骑兵们裹着能当被子的厚皮袍,脸上糊满了防冻的油脂和赶路沾上的尘土,只露出一双双藏在破旧皮帽阴影下、闪烁着饿狼般幽绿凶光的眼睛。没有交头接耳,没有焦躁踱步,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天崩地裂的死寂,以及那几乎凝成实质、冲天而起的冰冷杀意。
高坡上,鬼力赤二世像尊铁塔般矗立在寒风中,冰冷的铁甲外罩着一件象征复仇与死亡的黑色狼皮大氅,风一吹,狼毛根根倒竖,显得格外狰狞。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块被摩挲得都快包浆了的、印着模糊熊猫图案的压缩饼干残块——这是他父亲鬼力赤一世最后的口粮,也是他认定的“遗物”。他缓缓举起这块黑乎乎的玩意儿,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子,精准地刺入下方每一个骑兵的耳膜:
“勇士们!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看看我们手里这能崩掉牙的石头(指压缩饼干)!摸摸我们空空如也、饿得咕咕叫的行囊!再想想我们身后帐篷里挨冻受饿、哭泣祈祷的族人!” 他的声音因为压抑到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南边那些狡猾的明人!他们用甜蜜的毒药(指奶茶)诱惑我们的女人和孩子,让他们忘了草原的烈酒!用会咬人、会吸血的纸片(盛世券)骗走了我们最后一块肉干,最后一张皮子!现在!他们又用更卑鄙的合约(奶茶期货),让那些软骨头的懦夫,献上陪伴我们征战放牧的忠诚战马,就为了换取那片刻虚幻的、屁用没有的温暖!他们夺走的,不仅仅是我们的牛羊、我们的盐巴!他们是要抽掉草原的脊梁!是要践踏狼神赐予我们的骄傲!”
他猛地将那块压缩饼干残块狠狠砸在脚下的冻土上,仿佛那不是饼干,而是李拾的脑袋,然后抬起穿着铁靴的脚,发疯似的疯狂碾踏,直至将其彻底碾成粉末,混合进泥土里!
“耻辱!这是长生天的子孙从未遭受过的奇耻大辱!是我鬼力赤部铭刻在骨头上的仇恨!父汗的英灵就在天上看着我们!族人的期盼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们的灵魂!今日,我们南下!不为掠夺他们那虚假的、让人软弱的繁华!只为——复仇!用明人温热的血,洗刷这深入骨髓的耻辱!用李拾那奸商的头颅,祭奠父汗的英灵!让宣府那该死的城墙,在我们草原铁蹄的轰鸣下颤抖、崩塌!让所有明人用他们的惨叫知道,谁才是这片苍茫大地真正的主人!杀——!!!”
“复仇!复仇!复仇!”
“杀!杀!杀!!”
三万把饱饮过鲜血的弯刀同时铿然出鞘,冰冷的刀锋在晦暗的天光下汇成一片令人胆寒的死亡森林!三万颗被仇恨和狂热彻底点燃的心脏爆发出足以震碎云霄的咆哮!恐怖的声浪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卷起漫天雪尘,连风声都被短暂地压了下去!鬼力赤二世猛地一夹马腹,他胯下那匹神骏的黑色战马如同地狱里冲出的幽灵,率先冲下山坡!紧随其后,那片黑色的、凝聚着无尽怨毒与杀意的复仇洪流,如同终于挣脱了锁链的灭世狂潮,轰然启动,以无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南席卷而去!目标直指——宣府!
铁蹄翻飞,无情地踏碎了千年冻土,沉闷的蹄声如同来自地狱的鼓点,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最终连成一片恐怖的轰鸣!大地在颤抖,在呻吟!天空中被惊起的秃鹫不安地盘旋着,发出“呱呱”的聒噪,仿佛在提前预演死亡的盛宴。甚至有几只胆大的草原狼远远尾随着这股移动的死亡风暴,绿油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血腥饕餮的贪婪渴望。
【段评弹幕凝重刷屏】:
“来了来了!鬼力赤带着他的地狱观光团来了!”
“三万一人双马!这配置是氪金了吧?压迫感拉满!”
“仇恨值mAx!草原疯批模式启动!”
“宣府顶住啊!赵将军看你的了!给你刷火箭!”
“弹幕护城!急急如律令!保佑我大明边关无恙!”
【视角切换:宣府镇,北城楼】。
刺骨的寒风跟流氓似的,专往垛口和人的脖领子里钻,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啸声。城楼最显眼的位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极具讽刺意味的“倒计时牌”,上面用猩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的颜料写着触目惊心的数字:【距敌主力抵达:30天】。这牌子,据说是用上次大战中被焚毁的“熊猫便利店”宣府分店的残破招牌改制而成,无声却有力地诉说着仇恨的循环与延续。
赵大锤身披几十斤重的铁甲,扶着冰冷刺骨的城砖,极力远眺。地平线上,那道由无数铁蹄践踏扬起的、遮天蔽日的土黄色尘烟,如同不断逼近的死亡幕布,正一点点吞噬着苍白的天际线。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沉闷的、如同敲在人心口上的马蹄声,已经隐隐约约、却又持续不断地传来,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头。压抑和紧张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弥漫在城头每一个角落,几乎凝滞了空气。
“将军,探马冒死回报,确认是鬼力赤的本部精锐,一人双马,轻装疾进,辎重很少,看这架势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速战速决,想在咱们的援军和…京城答应的‘那件大杀器’赶到之前,就凭蛮力砸开咱宣府的乌龟壳!” 副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化不开的凝重。
赵大锤没吭声,只是默默解下腰间的水囊,拔开塞子,狠狠灌了一大口。里面装的可不是水,是能点燃喉咙的烈性烧刀子。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线般滚入喉咙,灼烧着五脏六腑,却偏偏驱不散心口那块冰凉的寒意。三万最精锐的、被复仇火焰烧红了眼的草原骑兵,抱着不死不休的意志扑来…这绝对是宣府城墙建立以来,所要面临的最残酷、最严峻的考验,没有之一!
他猛地将水囊重重砸在冰冷的城垛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成功吸引了周围所有士兵惊疑不定的目光。
“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怂个蛋!” 赵大锤的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彪悍豪气,“看见远处那铺天盖地的烟尘没?听见那跟敲丧钟似的蹄声没?那不是鞑子!那是鬼力赤小儿给他那死鬼老爹组织的豪华送葬队伍!是上赶着来给咱们弟兄送军功、送首级来了!” 他“哐啷”一声拔出那柄血迹斑斑、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型铁锤,重重顿在脚下的砖石上,火星四溅,“三十天?老子倒要看看,三十天后,是他鬼力赤的马刀先砍破咱的城门,还是老子的铁锤,先把他那颗脑袋砸进宣府城外的冻土里,给他那死鬼老爹当陪葬品!”
这番粗俗不堪却极其提气的话语,像一针效果拔群的强心剂,狠狠扎进周围士兵的心里,让他们眼中的恐惧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和豁出去的凶悍。
“弟兄们!” 赵大锤将铁锤猛地指向北方,声震四野,“都给老子动起来!加固城墙!深挖壕沟!备足滚木礌石!给老子烧火熬金汁!把你们吃饭保命的家伙都擦亮了!三十天后,让草原来的狼崽子们好好尝尝,什么叫铜墙铁壁!什么叫…他娘的有来无回!”
“吼!吼!吼!” 士兵们被激起了血性,用手中的刀枪顿着地,发出低沉却有力的应和,低迷的士气总算被强行拉升了一点。
赵大锤阴沉着脸走下城楼,回到总兵府那间气氛更加压抑的签押房。杨洪正对着一份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眉头锁得比城门栓还紧。
“大锤,李拾那边…有消息了。” 杨洪将一张小小的纸条递过去,声音低沉得像是怕惊动什么坏消息,“‘镇海平波号’已经在全速返航了,但…路上遭遇了特大风暴,耽搁了行程,至少还得十天半个月。还有,更糟的是…答应支援我们的‘那件东西’(蒸汽铁甲陆地舰)…在居庸关外五十里的地界,陷进冰河了!陷得死死的!工程队正在玩命抢修,但…看这情况,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三十天之期了!”
赵大锤接过纸条,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关于铁甲舰延误和陆地舰被困的坏消息,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腮帮子的肌肉咬得咯咯作响。他沉默地走到烧得通红的炭盆边,伸手从旁边的筐里拿起一块作为军粮的、硬得能当砖头使的压缩饼干,看也没看,五指如同铁钳般猛地发力!
“咔嚓!”
一声脆响,那块坚硬无比的饼干在他手中瞬间被捏爆,碎成了无数渣滓!碎屑簌簌落下,掉进下方通红的炭火里,瞬间腾起一小股青烟,发出“嗤嗤”的轻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被彻底焚毁。赵大锤摊开手掌,任由凛冽的寒风吹走掌心那点可怜的粉末,他的眼神,却冰冷坚定得如同野狐岭那万载不化的冻土。
“没有那些铁疙瘩,老子们就不是爷们了?就不打仗了?”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狠劲,“那就用血肉筑墙!三十天…三十天后,老子要用他鬼力赤的血,给这炉子…好好添上一把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