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陈南所料,肥前藩主的效顺果然只是试探。
使者回去后,肥前城寨紧闭,再无消息传来。但长崎这边的新秩序建设,却在有条不紊地加速。
大个带人顺利控制了那个小铁矿,存铁不多,但矿脉尚可,陈南打开雷达寻宝探测了一下,矿产深五六百米,方圆五千米,加上生生不息增益,够用了。
阿助因功被任命为矿场临时管事,领取固定口粮,这消息在周边村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分发农具、传授农法的模范村也选定了,几个最先投靠、表现积极的倭人村长,在无数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领走了第一批经过简单锻打的锄头和镰刀。
条件很清楚:秋收后,按两成税率缴粮。这个数字,远低于他们过去承受的五成甚至更高的盘剥。
“两成……真的只要两成吗?”一个老农抚摸着崭新的铁锄,手指都在颤抖,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天朝王爷告示上写得明白,只要按时缴纳,绝不加征。”通译大声宣布,“但若藏匿人口、隐瞒产量,或有不轨之举,则严惩不贷!”
胡萝卜和大棒,清晰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与此同时,谢桂英主持的登记造册工作也遇到了意外之喜。一些识文断字、却因身份低微而不得志的倭人,在观望了几日后,开始主动接触管理队伍,希望能谋个差事。他们熟悉本地情况,通晓语言,是建立基层管理网络急需的人才。
说白点就是倭奸,二狗子。
陈南批准了谢桂英的提议,从中选拔了一些背景相对简单、表现诚恳的人,担任协理,协助管理户籍、分发物资、传达命令。他们同样获得口粮和微薄的报酬,更重要的是,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身份,这对于出身底层的人来说,是拒绝不了的诱惑。
底层人太想进步了!
协理们穿着与普通倭民不同的号坎,行走在乡间,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务。
他们或许还有些胆怯,但在大乾士兵的支持下,一种新的、粗糙却有效的基层权力结构,正在悄然取代原有的领主-家臣体系。旧秩序的崩坏,不仅来自武力的摧毁,更来自替代品的出现。
十日后,长崎港初步恢复了秩序,第一批从南疆转运来的补给物资顺利卸船,其中还包括一批擅长农事和工坊建设的汉人工匠。
他们是陈南特意调派的种子,目的是将更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管理模式直接移植过来,从根本上提升这片土地的产出和利用效率,使其真正成为征伐倭国本州的前进基地。
当然,陈南不可能把最先进的东西给他们,而是把落后好几代的给他们。
他是要给这些普通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不是给他们造反的机会。
也就在这一天,北方哨探传回紧急军情,肥前藩并未屈服,反而联合了邻近的筑后、筑前等藩,集结了约八千兵马,正向长崎方向缓慢推进。
帅帐内,将领们群情激奋,纷纷请战。
“王爷,倭人竟敢主动来犯,正好一举歼灭,震慑九州!”
“末将愿为先锋,必取肥前藩主首级!”
陈南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敌军动向,神色平静,甚至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
“来得正好。”他敲了敲地图上一点,那里是长崎以北约三十里的一处狭窄谷地,“他们抱团而来,省得我们一个个去找。而且……这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一个向所有倭人展示,何为力量的机会。”
他转向众将,命令清晰而下:
“第一,大个,你带一队骑兵前出骚扰,迟滞敌军,务必将其主力诱入狭窄谷底。记住,只许败,不许胜,败得要像。”
大个咧嘴一笑:“明白,老大!装孙子诱敌,俺拿手!”
“第二,谢桂英,你负责后方稳控。加强长崎及模范村警戒,提防有小股敌人或奸细作乱。同时,将肥前藩主纠集兵力、抗拒天兵、意欲破坏如今安稳生活的消息,迅速散播出去。重点告诉那些已经领了农具、吃了救济粮的倭民,告诉那些协理,告诉阿助那样的投效者,敌人要来的,不只是打我们,更是要夺回他们失去的一切,让他们重新回到过去那种朝不保夕、任人鱼肉的日子!”
谢桂英眼睛一亮:“属下明白!这就去办,定让民心更加向我!”
“第三,”
陈南目光扫过其他摩拳擦掌的将领,“主力部队秘密前出,于峡谷两侧高地埋伏。火枪、弓箭、火炮,给我备足了。我要的不是击溃,是全歼!尤其是那批武士,这些都是既得利益者,不会投降,那就无需留情,尽可能消灭其有生力量。此战之后,我要九州西部,再无成建制的抵抗力量!”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
命令迅速执行下去。长崎内外,表面上依旧在忙于分发物资、整修农具、恢复生产,暗地里却已绷紧了弓弦。
消息果然比军队跑得更快。肥前藩主联军要打回来的消息,在谢桂英有意的渲染下,迅速在归附的倭民中传播开来
。恐慌开始蔓延,但这一次,恐慌的对象不再是天兵,而是那些即将到来的“旧领主军队”。
一个协理在村里敲着锣喊:“乡亲们!肥前的老爷们要打回来啦!他们要是来了,咱们领的锄头要收回!借的粮种要加倍还!以后缴粮还是五成、六成!说不定还要拉咱们的子弟去当炮灰!天兵王爷说了,只要大家安心生产,不帮助叛逆,天兵必能保护大家,打败那些不让大家过好日子的老爷!”
另一个村落,阿助抱着刚领到的、作为矿场管事额外奖励的一小袋盐,对聚拢来的矿工和村民说:
“我阿助以前是什么?快饿死的贱民!是天兵给了粮食,救了我娘,现在还让我管矿,有饭吃,有盐拿!那些老爷管过我们死活吗?他们回来,我们还有活路吗?王爷说了,立功的,以后还能有田!大家帮着守好村子,看好矿场,就是立功!”
“天兵的坏我们都是道听途说,可老爷们的坏我们可是亲身目睹,该怎么做,不用我们说了吧?”
恐惧和利益,是最直接的驱动力。
原本还有些摇摆的倭民,在失去眼前刚有起色的生活的威胁下,心态迅速发生了变化。
他们或许还谈不上对大乾有多忠诚,但为了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他们对旧领主军队的抵触和恐惧,变成了对大乾军队一种现实的支持。
至少,没有人再向联军通风报信,甚至有几个村民主动向巡逻队报告了可疑的外来人员。
三日后,鹰嘴峪。
战斗毫无悬念。
被大个诱入峡谷的肥前联军,遭到了居高临下的毁灭性打击。
火枪齐射,箭如雨下,特别是几门隐蔽布置的轻型火炮发出怒吼时,倭军彻底崩溃了。
武士们嚎叫着发起绝望的冲锋,却在金属风暴中成片倒下。狭窄的地形使他们无法展开,更无法逃脱。
这是峡谷,更是他们的葬身谷。
大乾将士手中的刀,全都成了鬼灭之刃。
战斗在午后便基本结束。八千联军,被歼灭超过五千,俘虏近两千,肥前藩主及其麾下主要家臣、武士几乎被一网打尽,仅有少数溃兵逃入山林。
捷报传回长崎,陈南并未显得多么兴奋。他更关注的,是此战带来的后续影响。
他下令:将肥前藩主及其核心家臣,押赴长崎,公开审判其荼毒百姓、破坏安宁之罪,然后明正典刑。
所有被俘的普通足轻,经过甄别,愿意归顺者,打散编入敢死队,让他们去当炮灰,顽抗者,格杀勿论。
而对那些战死的武士,陈南则命人将其首级筑为京观,立于长崎通往北方的主道旁,并立下石碑,以汉文和倭文写明:
“逆天而行,抗拒王师,荼害生灵者,此之下场!”
血淋淋的威慑,与长崎内外井然有序的救济、生产景象,形成了刺眼而深刻的对比。
数日后,九州西部各藩,使者络绎于途,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请降。
他们献上的不再仅仅是言辞恳切的信件,还有实实在在的户籍册、粮仓钥匙、兵械清单……
陈南站在修缮一新的长崎城头,望着远方苍茫的山海,对身旁的谢桂英说:
“旧秩序的脊梁已经断了,接下来,就是把我们制定的新规则,像播种一样,撒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让它生根发芽。等到秋天,我们就能收获一个稳固的后方,然后……”
“就该去会会那位‘万世一系’的天皇,和江户的那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