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施粥令和安民告示迅速传播,长崎周边的恐慌情绪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
一开始,只有几个饿得实在走不动的老弱在粥棚外徘徊,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对食物的渴望。
士兵们严格执行命令,将热粥和糙米饼放在木板上,退开几步。
老弱倭人这不敢上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在倭国,能吃的上纯米粥和糙米饼可不是简单的事!
那些老弱吃着吃着,竟然哭了起来。
“呜呜,明明是敌人发的粮食,我却情不自禁的吃了起来,我真是不称职的子民。”
……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倭国蔓延。
第三天,粥棚前排起了稀稀拉拉的队伍。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妇颤抖着手接过粥碗,含糊不清地用倭语说了什么,大致是一些感激的话。
谢桂英默默点头,将最近几日的情况记录下,交给陈南。
陈南看着报告,脸上没什么表情:“人性就是这样,生存是第一位的。谁给饭吃,谁就是好人。但光给饭还不够,要让他们看到秩序,一种比他们原有领主更稳定、更有力的秩序。
建立新秩序,就从打破旧秩序开始 招募底层倭人,用他们去对付高层倭人,取得战果的,就是成为新的倭国高层。
这一步棋,开始真正动摇倭国的基层。
几日后,一个名叫阿助的中年农民被带到了陈南面前。
他是在协助清点附近村庄人口时,主动向巡逻队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
通译转述阿助的话,声音有些激动:“王爷,他说他知道附近山中有一个小铁矿,是之前一个破产小领主偷偷开采的,位置很隐蔽。领主逃跑后,矿工都散了,但矿产和一点存铁应该还在。”
陈南看着跪伏在地、身体微微发抖的阿助:“你为什么报告这个?不怕原来的领主回来报复你?”
阿助听了翻译,抬起头,脸上是一种破釜沉舟的麻木:“领主大人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粮食和值钱的东西,没管我们死活。我母亲病了,吃了天兵发的粮食才好些了。我……我想换点粮食,给我老婆,孩子。”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天兵来了,他……大概回不来了。”
陈南沉默片刻,让人给了阿助一袋米。
“如果你愿意为大乾效力的话,本王可以给你机会,让你的地位远超小领主。”
“谢王爷,在下会考虑的。”
阿助千恩万谢地抱着米袋离开了。
待阿助走远之后,陈南对身边的大个和谢桂英说,“看到没,最基层的百姓,对剥削他们的阶层,并没有多少所谓的忠诚。忠诚是需要成本和维系的,当领主无法提供最基本的保护时,这种忠诚就一文不值。我们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个新的、更有力的‘秩序提供者’。”
大个挠挠头:“老大,我还是觉得,对这些倭人不能太好。非我族类……”
陈南摆摆手,打断他:“这不是好,这是治。征服土地容易,征服人心难,但让多数人为你的统治提供便利,却是有方法的。我们分发粮食,医治疾病,恢复基本生产,是为了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这是最有效率的选择。”
“而且最底层的老百姓是无罪的,我要杀的是倭国天皇和最高层次的一批统治者!”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阿助所说的那片山区:
“大个,你带一队火枪手和工兵,由阿助带路,去控制那个铁矿。如果属实,立刻组织人手,恢复小规模开采。我们的武器弹药消耗需要补充,倭国的劣质铁也能回炉重造,用在不需要太高强度的地方。”
“明白!”大个领命而去。
谢桂英补充道:“将军,根据这几日的登记,我们已经初步掌握了长崎及周边约三千户的人口、存粮和土地情况。生产力确实极其低下,很多土地抛荒,农具简陋。是否考虑……分发一些缴获的劣质铁器,或者指导他们改进农具?”
陈南沉吟道:“可以试点。选几个最配合的村庄,发放一些经过简单修整的铁制农具,教他们一些大乾普通的堆肥、选种方法。但要明确告诉他们,这是对顺民的奖赏,并且秋收后需要按新的、比原来低的税率缴纳一部分粮食。我们要建立起新的规则,让他们习惯在我们的规则下生活、生产。”
谢桂英眼中露出钦佩:“如此一来,他们为了保住这稍好一点的生活,甚至会主动帮助我们维持地方,抵御可能袭扰的溃兵或顽固分子。”
“不错。”
陈南点头,“这就是以战养战,以地制地的高阶用法。单纯的屠杀只能制造仇恨和废墟,而我们要的,是一个能为我们所用,永远不会反抗我们的倭国。”
这时,一名传令兵快步进来:“报!将军!北方五十里外的肥前藩主派遣使者,送来书信!”
陈南和谢桂英对视一眼。肥前藩是九州岛西部的大藩,实力保存相对完整,之前一直观望。
“带上来。”
使者是个穿着破旧武士服的中年人,态度恭敬甚至有些卑微,呈上了一封用汉字书写的信。
信中,肥前藩主言辞恳切,称自己“素慕中华文化”,对幕府“多有不满”,愿向陈南王爷效顺,并“敬献粮草若干,以资军用”,只求将军宽宥藩内军民。
陈南看完信,笑了笑,递给谢桂英。
谢桂英低声道:“缓兵之计?想争取时间,或者试探我们的态度和实力,反正我觉得真心投降的可能性比较小。”
“大概率是,他们是最高统治者,没有投降的理由。”
陈南对使者说,“你们藩主的心意,本将军知道了。回去告诉他,真心归顺,三日内,亲自来长崎献上户籍图册、兵甲清单。我保他家族平安,领地自治。若只是虚言拖延……”
陈南的语气转冷:“我大军不日即至,破城之日,玉石俱焚。机会,只有一次。”
使者汗如雨下,连连称是,倒退着出去了。
“你这么说他还会来吗?”谢桂英问。
“不一定。”
陈南走到窗边,摇了摇头,“但他收到我的回复后,内部必然分裂。主战派和主降派会争吵。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展示我们的仁义威望,把选择权交他他们。”
“通知部队,加强戒备,但继续推进民政。我们要让整个九州岛看到,顺我者昌,逆我者灰飞烟灭。当权衡利弊的天平彻底倒向我们这边时,所谓的抵抗,就会从内部开始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