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皮期结束的那天，是悄无声息到来的。
没有预兆，没有仪式，只是在某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小玄睁开眼睛，习惯性地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然后愣住了。
——不痛了。
那种持续了十余天、像是无数细针在皮肤下刺探的隐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新生的轻盈感，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又活动了一下肩膀。动作流畅，没有任何阻滞感。皮肤下的暗金色裂纹已经完全愈合，新长出的皮肤触手温润，带着健康的弹性，甚至比蜕皮前更加坚韧。
他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晨光透过纱帘洒在那片皮肤上，能看见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流光在皮下缓缓流转——那是玄蛇血脉更精纯的表现，是蜕皮期带来的馈赠。
“弟弟？”身边传来小青含糊的声音。她还没完全醒，赤瞳半眯着，墨黑的长发散在枕上，“你起这么早……”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了。赤瞳完全睁开，盯着小玄的手臂看了几秒，然后猛地坐起身。
“你的皮肤——”她伸手抓住小玄的手臂，指尖轻轻抚过，“好了？”
小玄点头，笑着看她：“好了。二姐的呢？”
小青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自己。她抬起手，借着晨光仔细端详——手背上那片蜕皮期留下的暗沉已经完全消失，新生的肌肤莹润透亮，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透着健康的光泽。
“我……”小青呆了几秒，然后赤瞳瞬间亮起来，“我也好了！”
她欢呼一声，直接扑到小玄身上，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弟弟！我们好了！”
这动静吵醒了另一边的小白。她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还带着初醒的雾气，声音轻柔：“怎么了？”
“姐姐！你看！”小青从床上跳下去，赤脚踩在地毯上，兴奋地转了个圈，“我的皮肤！新长出来的！好看吗？”
小白坐起身，冰蓝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那双总是带着微凉触感的手，此刻肌肤细腻如初雪，甚至比之前更加剔透。她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光滑柔嫩，没有任何蜕皮期留下的粗糙或暗沉。
她怔了怔，然后冰蓝色的眼眸里缓缓漾开笑意。
“好看。”她轻声说，然后看向小青，“二姐也好看。”
“那当然！”小青得意地扬起下巴，但随即想起什么，又扑回床上，抓住小玄的手臂，“弟弟你也看看我！仔细看！”
小玄笑着捧住她的脸，认真地端详。晨光里，小青的容颜仿佛被重新雕琢过——墨黑的长发衬得新生的肌肤更加莹白，赤瞳清澈明亮，眼尾上挑的弧度带着天然的娇媚。蜕皮期留下的一点点憔悴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蓬勃的生机和美丽。
“美。”小玄由衷地说，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像晨露里的花，带着露珠的那种，又鲜又亮。”
小青被他夸得脸颊微红，但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小玄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下，“我家二姐，什么时候都好看。”
小青满足地哼了一声，又转向小白：“姐姐你也让弟弟看看！”
小白微微一顿，但没拒绝。她微微仰起脸，冰蓝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小玄，像是在等待某种审判。
小玄伸手，指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让她完全沐浴在晨光里。小白新生的皮肤比之前更加雪白剔透，像是昆仑山顶最纯净的冰雪雕琢而成。冰蓝色的长发映着那张脸，清冷绝尘，但眼角眉梢却多了几分柔和的、属于生机的暖意，像是冰雪初融时透出的第一抹春色。
“姐姐更好看。”小玄低声说，声音里满是温柔，“清冷里带着暖意，像雪后初晴的天空——干净，明亮，看着就让人心里安静。”
小白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淡红。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小玄的手。
小青在一旁看着，赤瞳转了转，忽然挤到两人中间：“那我呢那我呢？姐姐是不是比我好看一点点？”
她问的是小白，眼睛却看着小玄，一副“你敢说姐姐比我好看我就咬你”的威胁表情。
小白失笑，伸手捏了捏小青的脸：“二姐最好看。”
“真的？”小青眼睛一亮。
“真的。”小白点头，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二姐明媚活泼，像春天最盛的花。我清冷了些，不如二姐有生气。”
这话说得真诚，小青反而不好意思了。她挠挠头：“其实……姐姐也好看。就是不一样的好看。”
“都好。”小玄一手揽住一个，将两人都拥进怀里，“我家两位娘子，各有各的美，都是天下第一。”
这话说得贪心，但两姐妹都听得眉眼弯弯。
“那我们现在去照镜子！”小青忽然想起什么，从床上跳下去，“我要仔细看看！”
她赤脚跑向浴室，小白和小玄对视一眼，笑着跟了过去。
浴室的镜子很大，是用整块水镜打磨而成，能清晰映照出最细微的细节。小青第一个冲到镜前，却紧张地闭着眼，深呼吸了三次，才缓缓睁开。
镜中的女子，墨黑长发如瀑，肌肤莹润透亮，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玉，透着健康的光泽。原本就娇艳的容颜，因新生的肌肤更添几分柔嫩，赤瞳清澈明亮，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
小青盯着镜子看了足足十息，然后猛地转身，扑向刚走进浴室的小玄：“弟弟！你看！真的……好像还不错！”
小玄笑着抱住她，仔细端详：“何止不错，二姐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时小白也走了过来。她站在镜前，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冰蓝色的长发映着新生的雪白肌肤，整个人如冰雪雕琢，剔透清冷，但眼角眉梢多了几分柔和的生机，冲淡了那份距离感。
小玄从后面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看着镜中两人的倒影：“姐姐也好看。比以前更好了。”
小白耳根微红，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声音很轻：“真的……不难看？”
“当然不难看！”小青挤过来，从另一边抱住小白，“姐姐美死了！比我好看——”她顿了顿，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比我好看一点点！”
小白被她逗笑，冰蓝色的眼眸弯起：“二姐才好看。”
“都好看。”小玄总结，然后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新长出的皮肤更坚韧，隐隐有暗金色流光在皮下流转，那是玄蛇血脉更精纯的表现。
小青抓起他的手：“弟弟的也好看！摸起来手感更好了！”她说着就上手捏，从手指捏到手臂，像是在检查什么珍贵物品。
小白也握住他另一只手，指尖轻抚过他手背上那片曾经裂纹最密集的区域：“嗯，很暖。”
三人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互相看着彼此新生的模样，眼里都是笑意和满足。蜕皮期的痛苦和煎熬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对了！”小青忽然想起什么，赤瞳亮晶晶地看着小玄，“弟弟！你之前说的！新皮肤长好要重新标记！”
小玄一怔，随即想起蜕皮期最难受的那晚，自己为了让她们安心许下的承诺——等蜕皮结束，要用吻在她们每一寸新生的皮肤上留下印记。
他笑了：“记得。现在开始？”
小白轻轻点头，主动解开衣带，露出半边肩膀和锁骨：“从这里开始。”
她的动作自然坦荡，冰蓝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小玄，像是在完成某种重要的仪式。
小玄郑重地俯身。他的吻落在那片新生的肌肤上——不是情欲的吻，而是轻柔如羽，带着珍惜与承诺，像春风吹过初绽的花瓣。从锁骨开始，一路向上，吻过脖颈、下颌、脸颊、额头，最后停在眉心。
每一个吻都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情感。小白闭着眼，长睫轻轻颤动，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像是要抓住这份承诺的实体。
等小玄直起身，小白才缓缓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她没说话，只是伸手环住小玄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比刚才那些标记更深，带着感激和爱意，缠绵而长久。
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小青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赤瞳里闪着兴奋的光：“到我了到我了！”
她更主动，直接往后一仰躺在地毯上，双手摊开：“快点快点！全身都要！”
小玄失笑，在她身边单膝跪下。他执起她的手，从指尖开始吻——吻过手背，吻过手腕内侧敏感的肌肤，吻过手臂，吻过肩膀，吻过脖颈，吻过脸颊，最后在她眉心也落下一个郑重的吻。
但小青不满意：“还有呢！你说每一寸的！”
小玄无奈：“二姐，剩下的……晚上再补，好不好？”
小青这才罢休，但立刻坐起来，赤瞳闪着狡黠的光：“那现在该我们标记你了！”
不等小玄反应，两姐妹一左一右，将他按坐在床边。小白解开他衣襟，露出胸口新生的肌肤——那里也有暗金色的流光隐隐流转，比之前更加明显。
小白低头，在他左胸心脏的位置，轻轻印下一个淡色的唇印。她的唇瓣微凉，触感清晰，停留的时间不长，却像某种烙印。
小青不甘示弱，在右胸对称的位置，用力吮出一个鲜艳的红痕。
两个印记一淡一艳，对称地印在小玄胸口，像某种所有权的宣告。
小玄低头看了看，失笑：“这下真成你们的专属物了。”
小白手指轻点那个淡色唇印：“这里，是我的。”
小青戳另一个：“这里，是我的。”
小玄握住两人的手，将她们的手掌都按在自己心口正中：“那这里，是你们共同的。”
这个动作让三人都静了一瞬。掌心下，小玄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新生的肌肤传来温热的震动。小白和小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像是要抓住那颗跳动的心。
“永远都是。”小青轻声说。
“嗯。”小白点头。
小玄将两人拥进怀里，没说话，只是用力的拥抱表达了一切。
午后，阳光正好。三人窝在阳光房的软榻上，谁也不想动。蜕皮期消耗了太多精力和体力，此刻新生带来的不仅仅是皮肤的更新，还有深入骨髓的疲惫。
小青靠在小玄怀里，玩着他的手指，忽然说：“弟弟，我觉得现在抱着你，感觉不一样了。”
“嗯？”小玄低头看她，“怎么不一样？”
“就是……”小青想了想，组织语言，“更舒服了。皮肤贴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能感觉到你的心跳，还有……唔，说不清，就是很安心。好像我们之间的联系，比以前更深了。”
小白从另一侧轻声补充：“灵力共鸣更清晰了。”
她抬起手，指尖凝出一丝白色的灵力——那灵力纯净柔和，没有任何属性，只是纯粹的能量。几乎在她凝出灵力的瞬间，小玄体内自然流转的黑色灵力就被牵引，一缕黑色的流光从两人相贴的肌肤处浮现，与白色的流光缓缓交融。
小青见状，也试了试。青色的灵力从她指尖涌出，加入那个循环。三色流光在三人之间缓缓流转，形成一个完美的、生生不息的循环。
小玄感受着这个循环，忽然明白了什么：“蜕皮之后……我们的灵力连接更深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三人的灵力原本就因千年相伴而彼此熟悉，但此刻的共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更深入。像是三条原本独立的溪流，在经历了一场暴雨后，汇成了同一条河流。
小青眼睛一亮：“那是不是以后，我们随时都可以这样‘补充能量’？”她指的是那种通过灵力交融获得安心感的方式——蜕皮期最难受的时候，小玄曾用这种方法安抚她们。
小白却摇头：“理论上可以。但没必要随时。”
“为什么？”小青不解。
小白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小玄，声音轻柔：“因为他在身边，就是最好的‘补充’。”
这句话说得平淡，却像一颗糖融化在小玄心里。他收紧手臂，将两人搂得更紧：“姐姐说得对。”
于是三人就这样靠着，谁也没再刻意运转灵力，但那些流光依旧在自发地、微弱地交融循环，像呼吸一样自然，像心跳一样恒定。
不需要刻意“充电”，因为陪伴本身已是能量的源泉。彼此的存在，就是最好的安抚。
暮色降临时，三人移步到餐厅。小玄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不是灵膳，只是普通的、但花了心思的家常菜。蜕皮期结束了，那些特制的药膳也可以暂时放下，回归最寻常的滋味。
小青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点评：“弟弟，这个红烧灵鱼比以前做得好吃！”
“是吗？”小玄笑，“可能是换了种调料。”
“这个清炒灵蔬也脆！”小青又夹了一筷子，“火候刚好！”
小白吃得安静，但每样菜都尝了，眉眼舒展，显然也很满意。
小玄看着她们吃得满足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成就感。千年来，他为她们下厨的次数数不胜数，但每次看她们吃着自己做的饭菜露出笑容，他还是会觉得开心。
饭后的时光悠闲而惬意。三人坐在客厅的软榻上，小青翻着她那些凡间话本，偶尔读一段离谱的情节出来吐槽。小白靠在小玄肩上，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玩着他的衣角。小玄则拿着一卷古籍，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灯光温暖，气氛安宁。蜕皮期的煎熬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此刻的平静显得格外珍贵。
夜深了，该睡了。洗漱完毕，三人躺上床。小青习惯性地往小玄怀里钻，小白也自然地靠过来。
黑暗里，三人的呼吸声交织。忽然，小青轻声开口：
“弟弟，姐姐，我们以后……每隔几百年就要这样蜕皮一次，对吗？”
小玄沉默片刻，点头：“嗯。玄蛇血脉的特性，千年一蜕。你和姐姐是青白蛇，周期差不多。”
“那下次，”小青说，声音在黑暗里很清晰，“我们还要一起。”
“当然。”小白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那下次，”小青继续说，语气变得凶巴巴的，“你不准再瞒着我们疼了！”
小玄失笑：“好。”
“下次，我们还要互相挠痒痒！”
“好。”
“下次，我还要在你身上做标记！”
“好。”
小玄的答应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黑暗里，小青似乎满意了，安静下来。
但过了一会儿，小白轻声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一些：
“下次，下下次，以后的每一次，我们都要在一起。”
她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看着小玄，即使看不清，小玄也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
“小夫君，你答应过，永远不会离开我们。”
小玄也转过身，在黑暗中准确找到她的手，紧紧握住：“我答应过。”
“那你要再说一遍！”小青也转身，赤瞳在黑暗里闪着微光，“现在就说！”
小玄笑了。他伸出手，将两人的手都拢在自己掌心，然后郑重地，一字一句，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清晰可闻：
“我，小玄，在此对天、对地、对我的心发誓——”
他顿了顿，让每个字都沉甸甸地落下：
“无论经历多少次蜕皮，无论容颜如何改变，无论未来还有多少个千年，我永远和小白、小青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魂灵相依，永不分离。”
这不是第一次发誓，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每一次，他都说得同样认真，同样郑重。
小白握紧他的手：“若违此誓——”
小青接话，语气凶悍：“我们就把你绑起来，关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小玄失笑：“这么狠？”
“嗯。”小白却认真说，“就这么狠。”
小玄将两人的手都按在自己心口，让她们感受那颗平稳跳动的心脏：“那为了不被关起来，我只能永远遵守誓言了。”
小青笑着钻进他怀里：“这还差不多！”
小白也靠过来，三人如往常一样相拥。新生的肌肤相贴，触感比以往更加细腻温暖，灵力在无人催动的情况下自然流转交融，形成一个温柔的、保护性的场。
在即将入睡的模糊边缘，小玄忽然轻声说：
“其实……被你们关起来，好像也不错。”
小青已经半睡半醒，含糊地“嗯？”了一声。
小玄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小白的发顶，声音轻得像梦呓：
“因为那意味着，你们会一直看着我，一直在我身边。”
小白轻轻“嗯”了一声，手臂环紧了他的腰。
小青也在他怀里蹭了蹭，嘟囔了一句什么，沉入梦乡。
小玄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两人的温度和呼吸，感受着灵力循环带来的安心感，感受着这份经历了蜕皮期淬炼后更加深厚的羁绊。
疼痛会过去，煎熬会结束。但爱不会，占有不会，这份深入骨髓的、彼此缠绕的依恋不会。
他们会在下一个蜕皮期继续互相扶持，会在下一个千年继续彼此依偎。誓言会被重复无数次，标记会被覆盖无数次，但核心永远不会变——
他们是彼此的归处，是彼此的枷锁，是彼此心甘情愿的囚牢。
窗外，星河流转，月华如水。而屋内，三个新生的灵魂紧紧相拥，在睡梦中编织着关于永恒的、永不褪色的梦。
这很好。小玄想。
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