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曾经认为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除了他那手放电影的好本事，就是收了棒梗这么个徒弟。
毕竟又能成为养老人，又能当小弟使唤。
可这得意，到头来却成了扎在心口的一把钝刀子，日日夜夜地磨着那颗心。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当初在红星轧钢厂，谁不知道许大茂是出了名的技术骨干？
厂里领导要看电影，公社要放宣传片，都得指着许大茂扛着那台宝贝放映机到处跑。
之后虽然因为李怀德的缘故，许大茂只能去电影院上班。
但经过10年的摸爬滚打，许大茂也在电影院站稳脚跟了。
十年光景，从临时工干到正式放映员，再熬成技术组长，许大茂的放映机擦得锃亮，胶片接得严丝合缝，连文化局的领导都知道老许放电影从不出事故。
之后棒梗下乡回归，秦淮茹恳求许大茂收下棒梗这个徒弟。
许师傅，您就教教我吧！棒梗搓着通红的手，眼睛里闪着光，我给您端茶倒水，给您跑腿打杂，绝不给您丢人！
许大茂当时正缺个帮手，看这孩子机灵，手脚麻利，又肯吃苦，心一软就点了头。
谁承想这一点头，竟成了后半辈子最后悔的事。
刚开始那会儿，棒梗确实是个好徒弟。
天不亮就来许大茂家扫院子，冬天给师傅生炉子，夏天摇蒲扇，什么事情都抢着干。
尤其是地震的时候，棒梗来营救许大茂，许大茂被他的真心给感动了，所以把棒梗当做养老人来对待。
之后棒梗学会了许大茂所有的技术，就连应付领导的场面话，给公社干部递烟的讲究都倾囊相授，人情世故本就是许大茂最擅长的，连这个都交给了棒梗，可见许大茂对于棒梗是多看重。
许大茂如此掏心掏肺的对待棒梗，真的是把棒梗当做养老人对待，没办法，毕竟许大茂如今已经40岁了，也要考虑这个问题了。
否则，以许大茂的个性，肯定不会如此对待棒梗，毕竟许大茂的个性也是一个小人。
不过一个真小人确实是比不过天生的坏胚。
许大茂没想到，棒梗会如此对他。
棒梗一次偶然的机会，或者说是苦心研究，终于发现了许大茂的把柄，之后就开始不尊重许大茂了。
最让许大茂寒心的是，中秋节前在李家屯放电影，生产队给的五斤香油、二十个咸鸭蛋，棒梗全塞进了自己的帆布包。
老会计看不过眼，偷偷跟许大茂说：您那徒弟现在可会来事儿了，上次在赵庄，单独收了人家两捆烟叶呢！
最绝的是那年冬天，电影院派任务去最偏远的青山公社。
本来应该棒梗去了，可棒梗利用许大茂的把柄，只让许大茂自己去。
零下十几度的天，许大茂扛着三十多斤的放映设备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去放电影。
许大茂心里一沉，知道这个徒弟开始藏私了，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把握住的了。
电影院里的其他同事也看出了端倪。
有人悄悄告诉许大茂：你那徒弟最近跟经理走得挺近啊，经常一起吃饭。
当经理宣布培养年轻技术骨干时，许大茂看见徒弟嘴角抽了抽——那是他教棒梗的憋笑窍门。
散会后老会计拉着他嘀咕：你徒弟现在可会来事儿了，听说给经理闺女弄了张沪上牌手表的票。
许大茂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棒梗不只是贪图那些土特产，他盯上的是自己的位置。
许大茂不是没想过反击，但是考虑到自己致命的弱点被棒梗把握住，许大茂就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许大茂在电影院干了十几年，一直稳稳当当的，没想到会被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算计。
事情的发展比许大茂想象的还要快。
有一天，经理突然找他谈话，说接到群众举报，他以前下乡放电影时收受过贵重礼品。
许大茂心里明白，这肯定是棒梗搞的鬼，因为那些事只有棒梗知道得最清楚。
许师傅，你也年纪不小了，不如辞职吧。经理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许大茂试图辩解：那些都是老乡硬塞的土特产，不值几个钱...
现在政策紧了，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经理打断他，为了你的名声着想，还是主动辞职比较好。
走出经理办公室，许大茂看见棒梗站在走廊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一刻，许大茂全都明白了。
这个他倾囊相授的徒弟，早就计划好要取代他的位置。
师父，别怪我。棒梗凑过来低声说，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许大茂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他知道棒梗手里掌握着他的把柄，而且显然已经买通了经理。
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挽回现在的局面了，这已经是许大茂第二次被扫地出门了，比起第一次离开红星轧钢厂，这一次的许大茂更憋屈。
毕竟在红星轧钢厂确实是许大茂自作自受，眼高手低的想要算计李怀德，不知天高地厚。
而这一次完全是许大茂看走了眼。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没有什么比背叛更让人痛心。
几天后，许大茂收拾了放映室里的个人物品，默默离开了工作十年的电影院。
经过电影院门口时，许大茂看见新贴出的值班表上，放映员一栏已经换成了棒梗的名字。
海报栏里贴着最新电影的宣传画，几个年轻人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要看哪场。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黯然离去的老放映员，更不会有人知道，那个新上任的放映员是如何得到这个位置的。
许大茂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起这一年多来棒梗的变化。
从最初那个勤快懂事的徒弟，变成现在这个忘恩负义的势利眼。
他想起自己毫无保留地传授技术的样子，想起自己夸棒梗懂事的笑脸，想起那些被克扣的土特产......
一切都在提醒他，他的善良被人利用了。
但是木已成舟，已经改变不了结果了。
其实还算好的了，棒梗还年轻，只是想要赶走许大茂，否则，若是棒梗成长起来，更加老谋深算，或许许大茂不仅仅是离开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