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指挥部的杨树影刚爬过窗台第三块瓷砖时,走廊里的空气还带着清晨未散的凉意。肖灵儿正蹲在二楼走廊的栏杆上啃压缩饼干,硬邦邦的饼干渣掉在军绿色的作训服上,她也顾不上拍。栏杆的金属表面被晒得微微发烫,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温热的触感。昨天食堂的菠萝饭被勤务班饲养的猴子抢了半碗,那家伙仗着动作灵活,端着碗蹿上蹿下,最后碗底就剩下几粒米饭和半块菠萝,气得她追着猴子绕着训练场跑了三圈。她现在饿得能啃下半个馒头,胃里空荡荡的,像揣了个小风车,咕噜咕噜地转着。颈间的空间珠贴着皮肤,温温的,像母亲以前塞给她的热红薯——小时候在老家,冬天的灶膛里煨着红薯,母亲总是先剥开焦黑的外皮,把烫乎乎的红薯芯用手帕包着塞到她手里,那暖意能从掌心一直流到心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珠子,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用它拆炸弹时的白光,刺目的光芒过后,炸弹的计时器停在了最后三秒。现在能量恢复到70%,这个秘密她没敢告诉任何人,连铁叔都不知道,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也是她藏在心底最坚硬的铠甲。
“灵儿!铁叔找咱们!”白小猿的喊声像颗小炮弹从楼梯口撞过来,震得走廊的声控灯都闪了两下。这家伙嘴里还叼着半根油条,金黄的油星子滴滴答答落在领口的红领巾上——上周刚从后勤李阿姨那领的新红领巾,边角还挺括着,就已经被他蹭得发亮,上面沾着各种不明污渍,活像块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红绸子。董明跟在后面,怀里抱着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幽蓝的光,上面密密麻麻跳动着可疑组织的通讯频率,他走路时脚步很轻,生怕颠坏了电脑里的重要数据。刘壮走在最后,庞大的身躯像堵移动的墙,肩膀“哐当”一声蹭到走廊的消防栓,金属栓被撞得歪向一边,他赶紧用蒲扇般的大手扶正,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挠着头小声辩解:“我没用力,真的,这栓子不经碰。”
指挥部的门是厚重的铁制门,刷着军绿色油漆,边角处有些许掉漆,露出底下暗灰色的金属。肖灵儿推开门时,铁叔正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手里拿着一叠解码后的胶卷照片,照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黄晕。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影,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块深色的幕布,恰好覆盖了地图上“望天树保护区”的红色标记。
“坐。”铁叔指了指旁边的折叠椅,金属椅腿在水泥地上划出轻微的声响。他自己先坐在办公桌后,抓起桌上那个掉了块瓷的茶缸喝了一口,茶水是浓浓的绿茶,蒸腾着热气。“胶卷里的信息解码出来了——是可疑组织画的边境雷达站草图,详细标注了雷达的覆盖范围和盲区。昨天凌晨,咱们边防连已经端了他们藏在老茶厂后面的情报点,抓了三个观察员,缴获了两台微型摄像机。”
白小猿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嘴里的油条“啪嗒”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上灰尘。“是不是上次用望远镜偷窥咱们训练的那几个?”他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窗外训练场的方向,“我早说他们鬼鬼祟祟的!那天我在双杠上做倒立,亲眼看见老茶厂屋顶有反光,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董明眼疾手快,赶紧伸出脚踩住地上的油条,生怕白小猿激动之下再踩脏自己刚整理好的电脑线——那些数据线缠在一起,理清可费了他不少功夫。
铁叔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印着红色抬头的文件:“上级刚发的通知——你们小队这次的行动,把该组织在西南边境的情报网撕开了个口子,‘利刃小队’的名号,上级批了。”
“利刃小队?”刘壮瓮声瓮气地念了一遍,突然兴奋地拍了下桌子,“砰”的一声,桌上的搪瓷茶杯震得跳起来,里面的水溅出来,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水渍。“这名字够劲!比我之前想的‘狼队’强多了!‘狼队’听着就像山里的野狗,‘利刃’多厉害,一定能出色完成任务!”
董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敲了两下,屏幕上跳出一行英文字母。“‘利刃’的英文是‘blade’,缩写bLd,刚好对应咱们四个的名字首字母——白小猿的‘b’,刘壮的‘L’,董明的‘d’,肖灵儿的‘L’……嗯,虽然有两个L,但读音不同,也挺有意义的。”
“少啰嗦!”白小猿一把勾住董明的脖子,把他拽得一个趔趄,“反正名字够帅就行!管它什么字母缩写,听起来就像能打十个!”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发出急促的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铁叔迅速接起来,对着话筒“嗯”“是”地说了两句,然后抬头对肖灵儿说:“张队长要跟你们说话。”
肖灵儿心里一紧,赶紧坐直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白小猿立刻凑到电话旁边,耳朵恨不得贴在听筒上。董明把电脑放在腿上,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准备记录重要信息。刘壮紧张地站在后面,宽阔的肩膀几乎比门框还宽,把窗外透进来的光线都挡住了大半,活像个门神。
“肖灵儿同志?”电话里传来张队长沉稳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我是张建国,上次你妈在边境执行任务时,我们还在临时哨所一起吃过压缩饼干,她最爱往饼干里夹咸菜,说那样才有味道。”
肖灵儿的手指突然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母亲的照片还在她贴身的衣兜里,黑色的相框边缘已经被摩挲得有些光滑。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张队长好。”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啊,好啊。”张队长的声音更温和了,像冬日里的阳光,“你们这几个年轻人,真是好样的!把该组织的行动挫败了不少!望天树的稀土样本保护得很好,边境的情报点也端得干净利落,干得漂亮!给咱们边防兵长脸了!”
白小猿忍不住把脑袋凑得更近,抢着插话:“张队长,那我们能不能……能不能要点伙食补助?”他咽了咽口水,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吃大城市的灌汤包!上次我跟灵儿去县城采购物资,看见包子铺的灌汤包,白白胖胖的,咬一口汤汁直流油,当时我就馋得不行……”
电话里传来张队长爽朗的笑声,震得听筒嗡嗡作响:“没问题!给你们利刃小队特批二百块伙食补助,不够找铁叔要,他那儿有专项资金!”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刘壮同志,你是不是想吃红烧肉?我让后勤给你留些五花肉,让炊事班给你做个红烧肘子,保证肥而不腻!”
刘壮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像熟透的苹果,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结结巴巴地说:“张队长,我……我吃不了那么多,少量就行,少量就够我解馋了!”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铁叔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张队长还有任务要布置。”
张队长的语气严肃起来:“说正事,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该组织在滨江市有个壳公司,名叫‘瑞鑫贸易’,表面上做电子元件生意,实际上在暗中进行非法活动,为他们在边境的活动提供资金支持。你们小队的下一个任务,就是配合有关部门潜入这家公司,查清他们的资金流向,协助端掉这个窝点。”
肖灵儿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疑惑:“我们还是学生,怎么潜入公司?目标会不会太明显?”
“放心。”铁叔接过话,从抽屉里拿出四张身份证明,分别递到他们手里,“上级给你们做了临时身份——肖灵儿是瑞鑫贸易总经理的远房侄女,暑假来公司实习;白小猿是快递公司的兼职生,负责给公司送文件;董明是电脑维修员,定期去公司维护设备;刘壮是新招聘的保安,负责公司大楼的巡逻。刚好,瑞鑫最近在招保安,你体型符合要求。”
刘壮拿起自己的身份证明,照片里的他穿着蓝色的保安制服,板着脸,看起来有些滑稽。他忍不住笑出声:“这照片把我拍得跟熊猫似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好了好了。”铁叔挥手打断他们的嬉闹,“给你们三天假期,回家收拾东西,好好准备一下,后天早上八点准时出发。”
“耶!”白小猿第一个跳起来,结果脑袋“咚”地撞在了天花板的横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捂着脑袋喊,“我要去买泡面!买五包!番茄味的!还要买辣条,泡椒味的!”
听到“三天假期”四个字,肖灵儿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她已经快半年没见到父亲了!父亲所在的单位就在离基地不远的城市,坐长途汽车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平时任务忙,根本抽不开身,这次终于有机会了!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心里盘算着要给父亲带点什么礼物,基地后山的野核桃熟了,父亲最爱吃那个。
董明推着白小猿往外走:“先去洗你的红领巾!油得能煎鸡蛋了!李阿姨看见又要骂你不爱惜东西!”
刘壮跟在后面,边走边兴奋地说:“我要去买新裤子!上次训练时摔了一跤,裤子膝盖破了个大洞,后勤王阿姨给我补了个补丁,蓝色的补丁打在绿色的裤子上,像个大膏药,难看死了!”
肖灵儿留在最后,铁叔递给她一张照片,是滨江市cbd的写字楼,高耸入云的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阳光,上面挂着“瑞鑫贸易”四个金色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摸了摸照片背面,有个淡淡的特殊印记,和三天前在可疑人员衣领上发现的一模一样,那是该组织的标志。
“小心点。”铁叔的眼神变得凝重,“该组织的部分成员虽然落网了,但核心人物还在,这次任务比上次更危险,可能会遇到更狡猾的对手。记住,安全第一,任务第二。”
肖灵儿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紧贴着母亲的照片。她摸了摸颈间的空间珠,能量稳稳的,像母亲温暖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她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笑着说:“放心吧,铁叔——利刃小队,不会输!”
外面传来白小猿的大嗓门:“灵儿!快过来!我列了灌汤包清单!要吃南门口的老徐记,还有巷子里的张记,听说他们家的醋特别香!”
肖灵儿应了一声,转身跑出指挥部。走廊的阳光暖洋洋的,裹着她的马尾辫,一跳一跳的,像一面迎风飘扬的小旗子。董明的电脑里传来邮件提示音,是上级发的滨江市详细地图,上面用红色标注了几个重点区域;刘壮举着一条新买的军绿色裤子在院子里转圈,裤脚扫过花坛里的月季,惊得几只蝴蝶翩翩起舞;白小猿蹲在台阶上,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灌汤包,画一个圆圈,再点两个小黑点,说是包子的褶子,结果画得四不像,倒像是只小乌龟。
铁叔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青春洋溢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风从院墙边的杨树梢吹过来,带着基地后面槐树林的清香,甜甜的,沁人心脾。风吹过肖灵儿的马尾辫,吹过董明的电脑屏幕,吹过刘壮的新裤子,然后飘向远处的天空——那里,有朵白云像只展翅的和平鸽,正朝着滨江市的方向慢慢飘去,仿佛在为他们指引前路。
肖灵儿跑到白小猿身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树枝:“画得什么呀,难看死了!”嘴上嫌弃着,脸上却笑得灿烂。
“我这不是没见过嘛,”白小猿挠挠头,嘿嘿笑着,“对了灵儿,你假期打算去哪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县城吃灌汤包?”
“不了,”肖灵儿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我要去看我爸爸!我爸爸在市里的单位,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看爸爸?”白小猿眼睛一亮,“那正好啊!市里肯定有更好吃的灌汤包!让你爸爸带咱们去吃!”
“去你的,”肖灵儿笑着推了他一把,“我要跟爸爸单独相处,才不带你这个吃货呢!”
董明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从基地到市里的长途汽车站,每天早上七点和下午两点各有一班车,车票十五元一张,车程约两小时。建议你明天早上出发,这样上午就能到,还能陪你爸爸吃午饭。”
“还是董明靠谱!”肖灵儿冲他竖起大拇指,“我明天一早就走!对了,我得去跟铁叔请个假,说明一下去向。”
刘壮瓮声瓮气地说:“灵儿,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呀?也是军人吗?”
“嗯!”肖灵儿用力点头,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我爸爸是部队里的连长,可厉害了!他会徒手攀岩,还会开装甲车!”说起父亲,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肖灵儿就背着简单的行囊出发了。她穿着干净的作训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脖子上挂着空间珠,怀里揣着母亲的照片和给父亲的特产,长途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车窗外的风景飞逝而过,从茂密的森林变成开阔的田野。肖灵儿靠在窗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想象着见到父亲的场景,父亲会是什么表情呢?是惊讶还是开心?他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把自己高高举起来?
两个小时后,汽车到达了市汽车站。肖灵儿按照父亲信里的地址,换乘了一辆公交车,终于来到了父亲所在的部队门口。站岗的哨兵拦住了她,她拿出铁叔开的介绍信和自己的身份证明。哨兵看完后,敬了个礼:“稍等,我马上联系肖营长。”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迷彩服、身材高大挺拔的中年军人快步走了出来。他皮肤黝黑,眼神锐利,正是肖灵儿的父亲肖勇。看到女儿,肖勇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快步走上前,一把将肖灵儿搂进怀里,声音哽咽:“灵儿,我的乖女儿,你怎么来了?”
“爸爸!”肖灵儿扑进父亲温暖的怀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铁叔给我们放了三天假,我就来看你了!”
父女俩手牵着手走进部队大院,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留下长长的影子。肖灵儿叽叽喳喳地跟父亲说着基地的趣事,说着白小猿的调皮、董明的聪明、刘壮的憨厚,还有“利刃小队”的新名号。父亲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三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肖灵儿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父亲,踏上了返回基地的路途。她的行囊里装满了父亲给她准备的零食和生活用品,心里也充满了力量。她知道,有父亲和母亲的爱作为支撑,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能勇敢面对。
回到基地,白小猿他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待。白小猿炫耀着他新买的泡面和辣条,董明的电脑里存满了滨江市的资料,刘壮则穿上了崭新的裤子,看起来精神抖擞。
“灵儿,怎么样?见到你爸爸开心吧?”白小猿凑过来问。
“嗯!”肖灵儿用力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爸爸还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分给你们!”
铁叔站在一旁,看着整装待发的四个年轻人,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孩子们,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准备好了!”四个年轻人齐声回答,声音响亮,充满了斗志。
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照亮了他们眼中的坚定和勇气。利刃小队,即将踏上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