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裹着训练基地的砖瓦房，肖灵儿站在操场边的老槐树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贴身藏着的东西——那物件比昨天更凉，像块浸了水的石头，隔着布料都能感到表面纹路的暗沉。她左眉骨的疤被雾浸得发痒，忍不住挠了一下，想起昨天在雨林里的异常，那东西最后闪了一下红光，然后就彻底沉寂，像只累瘫的小兽。
铁叔的声音从身后撞过来，带着晨雾里的冷意。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作训服，裤脚沾着草屑，手里攥着个铁盒子：“肖灵儿，跟我来仓库。”
仓库的门轴吱呀一声，灰尘在阳光下飘成细雾。铁叔把盒子放在满是划痕的木桌上，掀开时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屋梁上的麻雀：“科研组连夜从你们缴获的稀土样本里提炼的，叫‘星尘石’——试了，或许能给你之前说的那个‘老毛病’当个药引。”
盒子里躺着块深灰色的矿石，表面有细碎的银纹，像撒了把星星碎。肖灵儿伸手碰了碰，矿石有点温，像晒了太阳的砖头。她悄悄将颈间的物件往里掖了掖，假装只是随意触碰矿石，却在布料下感到那物件传来极淡的蓝光——像清晨天没亮时的启明星，慢慢渗进纹路里。
“昨天科研组测了，这矿石能量特殊。”铁叔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烟卷儿的火星在雾里一明一暗，“你母亲当年执行任务时，也带过块类似的石头。”
肖灵儿的手指猛地抖了一下。母亲的照片还在她口袋里，是张边角卷了的黑白照，母亲穿着军装，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她摸了摸照片，背面的“星尘”二字还是模糊的，但此刻看着矿石上的银纹，忽然觉得那两个字在动，像要钻出来。
“集合！”操场那边传来吹哨声，铁叔把烟头踩灭在地上，“先去训练，这石头你收着慢慢研究——别总贴身捂着，啥东西都得透透气。”
操场的沙土地被雾浸得软，肖灵儿刚站进队列，猴子就凑过来，用肩膀撞了撞她：“队长，你脖子上藏的啥宝贝？是不是护身符啊？”他眼睛滴溜溜转，手里还攥着那把自制弹弓，橡胶皮筋是用自行车内胎剪的。
“站好！”铁叔的吼声响起来，猴子赶紧把弹弓塞进裤腰，腰背挺得比旗杆还直——可下一秒，他就忍不住去挠耳后的碎发，结果被铁叔逮了个正着。
“猴子！出列！绕操场跑五圈！”铁叔手里的教鞭敲在旁边的树干上，震得树叶落了一地。
猴子苦着脸迈出队列，路过肖灵儿时，偷偷做了个鬼脸：“队长，等我跑完，帮我留个馒头啊！”
肖灵儿憋着笑，看见眼镜蛇站在她右边，鼻尖上挂着汗，眼镜片上蒙了层雾，正使劲儿揉眼睛；大块头站在最后，肩膀比旁边的小树还宽，手里攥着个红布包——是他妈妈绣的平安符，昨天刚从行李里拿出来。
五公里跑的时候，眼镜蛇刚跑两圈就喘得不行，扶着树咳嗽，脸白得像纸。大块头放慢速度，凑过去扶住他的胳膊：“我扶你，慢慢跑——我妈说，跑不动就喊‘加油’，喊着喊着就有力气了。”
眼镜蛇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点喘：“我、我不需要——”可他刚迈出一步，腿就软了，幸亏大块头扶住他，不然得摔进旁边的草窠。
“别逞强。”大块头的声音像闷雷，“上次我在地里挑粪，挑不动的时候，我爸就说，‘能找人帮忙不是孬种，硬撑着倒像个傻蛋’。”
眼镜蛇盯着大块头的平安符，红布上绣着朵大牡丹花，忽然笑了——他笑的时候嘴角扯得有点僵，像第一次拆新电脑时的样子：“那、那谢谢你。”
中午食堂的馒头是粗粮做的，咬在嘴里发渣，猴子却吃得香——他偷偷从裤腰里摸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糖稀，往馒头上抹了点，递到肖灵儿面前：“我早上帮食堂阿姨搬煤，她偷偷给我的——甜得很！”
“猴子！”肖灵儿瞪他，可鼻子已经闻到糖稀的甜味儿，“你不怕被铁叔发现？”
“怕啥？”猴子咬了口馒头，糖稀顺着下巴流下来，“咱们是特种小队，总得有点‘特种手段’嘛！”
眼镜蛇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抱着他的宝贝电脑——外壳贴满了电子元件贴纸，是他昨天刚从行李里拿出来的。他盯着猴子手里的糖稀，忽然说：“糖稀的主要成分是麦芽糖，含有的葡萄糖能快速补充能量，但——”
“打住打住！”猴子赶紧摆手，“眼镜蛇，你再讲，我馒头都要凉了！”
大块头蹲在地上，把自己的馒头掰了一半给眼镜蛇：“我吃不完，给你。”他手掌上全是茧子，馒头放在他手里，像块小石子。
眼镜蛇愣了愣，接过馒头，指尖碰到大块头的手——烫得像刚出锅的红薯。他赶紧缩回手，眼镜片上又蒙了层雾：“谢、谢谢。”
下午格斗训练时，肖灵儿和铁叔对打。铁叔的拳风带着劲，擦着她耳边过去，她赶紧弯腰躲开，反手勾住铁叔的胳膊——这招是母亲教她的，当年在雨林里，母亲用这招制住过偷猎的人。
“不错。”铁叔松开手，指节抵着下巴点头，“比昨天快了零点五秒。”
肖灵儿摸着左眉骨的疤，忽然说：“铁叔，我妈当年……是不是也这么训练？”
铁叔的目光软下来，摸了摸旁边的树干——那树上有几道旧刀痕，是他当年训练时砍的：“你妈当年比你还倔，跟我对打时，宁肯摔在沙地上，也不肯喊停。”他从口袋里掏出张旧照片，是母亲和他的合影，母亲站在他旁边，笑得比阳光还亮，“她牺牲前三天，还跟我说，等你长大，要教你打枪。”
肖灵儿接过照片，指尖碰到母亲的脸，忽然想起昨天在雨林里，颈间那东西闪红光时，她仿佛听见母亲的声音：“灵儿，别怕。”
深夜的宿舍里，砖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下。肖灵儿坐在床边，悄悄取出颈间的物件——它已经有了三分之一的蓝光，像藏了颗小星子。她又拿出母亲的照片，背面的“星尘”二字居然比早上清晰了点，钢笔字的痕迹渗进纸里，像母亲的手在她掌心写字。
猴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干脆坐起来，摸出藏在枕头底下的馒头：“队长，你饿不饿？我留了个馒头，蘸了糖稀！”
眼镜蛇坐在桌子前，电脑屏幕的光映得他脸发青，正噼里啪啦敲键盘——他在改装基地的旧收音机，说要接收到更远的信号；大块头躺在最里面的床上，打着鼾，平安符挂在床头，红布在风里飘。
肖灵儿笑着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甜津津的糖稀裹着粗粮的香，像小时候在镇上，邻居阿姨给她的糖块。她把那物件重新贴身藏好，摸着照片上母亲的脸，听见窗外的风刮过砖房的屋檐，带着远处训练场的草香。
黑暗里，铁叔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文件，封皮上附着张照片：是块和仓库里一模一样的矿石。他摸了摸桌上的旧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望天树保护区”的地方，轻声说：“老肖，你女儿比你当年还倔。”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照在文件上，照在铁叔鬓角的白发上，也照在肖灵儿枕头下的照片上——照片背面的月亮符号，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肖灵儿翻了个身，将颈间的物件攥在手心，听见远处的狗叫，慢慢睡着了。她梦见母亲站在雨林里，笑着朝她招手，手里拿着块深灰色的矿石，蓝光从矿石里渗出来，裹着她的手，像母亲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