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判断好位置后，王翠山也没急着走，他就蹲在冰窟窿边上，看着一群人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忙得满头大汗。
就连嘴里吐着烟圈，都比平日里圆上几分。
王翠山眯了咪那对阴狠的眼睛，心里也不断地盘算着！
这才是开头呢，有我在，定叫你们一天到头全白干！
按照往年的规矩，只要冰层够厚，冬捕就要持续三五天。
王翠山瞥见姜佑宁的身影，姜佑宁正在远处帮忙整理渔网，他的牙根不由得咬紧——这只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忙忙活活又是一个多小时的工夫。
“下网！！！”
伴随着一声粗犷的吆喝，
穿杆，水线，大绦，鱼网轮番下水。
木杆，扭钩，绞盘，马匹接连上阵。
日头随着那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高，阳光洒在冰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可这究竟能不能温暖靠山屯社员同志们的心，全看接下来这一网了。
姜佑宁远远地盯着王翠山，嘴里的玉米饼子嚼得嘎嘣作响。
“王把头，来我们这看看吧！”
这是其他屯子的人对王翠山发出的指导邀请。
“来了来了！”王翠山应着声，却又顺手从林名虎身上薅走两根烟卷。
林名虎心里疼得直抽抽，脸上却还得挤出笑容，主动又递上去两根。
“这要是再薅下去，就算是真老虎，也得被薅秃了皮！”姜佑宁暗自嘀咕。
随后姜佑宁退到湖边的一棵老榆树后，意念微动，取了件旧棉袄。
这一个王翠山，一个王翠花，再加上第一网的空网而归，还有王翠山那掩饰的表情，都在姜佑宁心中敲响了警钟。
这附近好几个村子的人在呢！
而且都包的严实，所以就算是多了个陌生的人，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才准备跟上去探探王翠山的底呢……
“呜啊堂！呜啊堂！呜啊堂！”
古怪的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姜佑宁抬头看去，“又来？”
石宝柱又来了。这次他们明明已经离得很远，可这傻子就像个没头苍蝇，在冰湖上到处乱转。
现在的他更是换了个造型——
背上插着横七竖八的插着几根褪色的彩旗。
左半边的袖子里，塞着条刚捞上来的鱼，而在石宝柱体温的作用下，那鱼竟然还没被冻死。
甚至那鱼嘴还在机械地一张一合，艰难地汲取着稀薄的氧气。
靠山屯的众人本就心烦意乱，见到这景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咋又过来了？不是存心来触霉头吗？”
“王翠花那婆娘就不能把这傻子栓裤腰带上？”
“娘的，是不是这小子带着晦气，咱们才打不上来鱼？”
“就是，别处不去，专往咱们这边凑！”
……
几个年轻后生摩拳擦掌，就要上前拿石宝柱撒气。
就在这时，林志文缓缓站起身，手中的冰戳子重重磕在冰面上。
“咳咳！”
众人立马收住了架势，齐刷刷看向林志文。
林志文冲着呼哧带喘赶来的王翠花喊道，“王翠花，管好你家小子！要是再有下回——”
他声音一扬，语气铿锵：“反正咱屯子的老少爷们儿都在这儿，正好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就拿石雷根那老小子开开刀！”
“知……知道了！”王翠花上气不接下气地应着，一把薅住儿子的胳膊，跌跌撞撞地拽着他走了。
林志文望着石宝柱越走越越远的背影，眼神里透着复杂。
那目光里有嫌弃，有没辙，还掺和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终究是老伙计的孙子，又是个脑袋不灵光的，至于前阵子讹姜佑宁那档子事儿……
一个傻子，能知道啥事呢？
“唉，到底还是老了，心软了啊！”林志文轻叹一声，仰头望天。
湛蓝的天空下，日头晃得他眯起了眼。
姜佑宁望着林志文，原本精神的脸庞在冬日的阳光下竟显得格外苍老。
就连几乎永远都锐利的眼睛，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迷茫。
“老一辈的感情啊！”姜佑宁摇了摇头。
眼见王翠花和王翠山都要凑过去了。
姜佑宁眼前一亮，心中的猜想更加的确定，赶紧的就跟了上去。
……
“大哥，咱非得走这步不可吗？”王翠花嗓子眼发紧，眼神粘在傻儿子石宝柱身上，那目光里绞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疼。
“呜啊堂！呜啊堂！”
石宝柱压根没听见他娘说啥，光顾着拍手乐呵。
袖筒里藏的鱼被他晃得直扑腾，银闪闪的鳞片跟雪渣子似的簌簌往下掉。
“必须得这样?！我都跟妹夫说准了！”王翠山不耐烦地一摆手，随后看了一眼石宝柱，“只要能把——”
话还没溜达完，就听“嗖”一声！！！
石宝柱袖口里那条鱼竟跟迫击炮的炮弹似的，被甩了出来。
不偏不倚，正怼进了王翠山才张开的嘴里！
那鱼个头不大，姜佑宁都没瞅清是啥鱼，就见它带着股凉风，鱼脑袋精准卡进了王翠山的牙关。
“呕——！！！”
就算王翠山是老鱼把头，平常闻惯了鱼腥味，可也没生啃过活鱼啊！
一股冲脑门的腥气混着冰凉直顶他嗓子眼，那又凉又黏的触感激得他天灵盖发麻。
“呸！呸！呸！”
他猛地弓下腰，玩命干呕着，手指头使劲刮擦舌头，想把那钻心的腥冷全抠出去。
稍远处的姜佑宁死死抿住嘴，肩膀头却控制不住地轻抖。
这冬捕头一口“鲜”，竟是以这么个意想不到的法子让王翠山给尝着了。
“你瞅瞅！留这傻小子有啥用！”王翠山总算顺过气，一边抹嘴一边骂，脸涨得跟猪肝似的。
石宝柱却完全不知自己闯了祸。
早被那条在冰面上扑腾打滑的鱼勾走了魂，乐呵呵地追在后面，一副专注又欢实的模样。
王翠花艰难的点了点头，“好吧！”
“就这么定了！到时候……”王翠山喘着粗气，还不死心地嘟囔，眼里重新聚起算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