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在七嘴八舌地夸着,林名虎挠着后脑勺,一脸的后怕:
“姑,还好有你在啊!”
今天要不是姜佑宁在这镇着场子,他都不敢想会出多大乱子。
要是哪个民兵兄弟折在这儿,他这个当大队长的,有啥脸面回屯里见他们的爹娘媳妇儿!
“行了,别扯闲篇儿了。”
姜佑宁脸上笑意一收,“都麻溜动起来!别的同伙一个不许放跑!赶紧捆起来!”
大伙儿应声而动,七手八脚地把那些被打翻在地的赌徒捆起来。
那些人一个个都蔫头耷脑的,缩在了地窖墙边上。
林志文眉头拧成了疙瘩,尤其盯着自己屯子里那几个人。
“低头耷拉脑的干啥!既然有胆干这丢人现眼的事儿,就给我把脑袋抬起来!让我好好瞅瞅你们这张张脸!”
“快点!”
姜佑宁捡起地上的飞刀。
刀尖上的血珠在灯光和炭火映照下,显得格外瘆人。
那几人被吓得一哆嗦,赶紧抬起头,一个个对于林志文来讲,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孔。
这里面多半是林志文手把手教过认字写字的,年纪从二十浪荡岁到四十好几的都有。
“好啊!”林志文咬牙切齿,“都是我靠山屯的‘好后生’啊!”
其他人顿时缩得像鹌鹑,大气不敢出。
“宏子!你多大的人了?都当爷爷了吧!还搁这儿耍钱!”
“还有你!结婚才三天,就把新媳妇撂炕头,跑这儿耍来了?”
“柱子,你脑子也抽筋了是不是!”
……
林志文越骂越气,胸口堵得发慌。
这些都是他开蒙教出来的学生,如今这般不成器,他这当老师的,心里又痛又愧!
姜佑宁见状,赶忙上前替他顺气。
就在这时……
“哎呀!”
李百利在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得结实,立刻挣扎着扭动起来,脸上糊着的鼻血还没干。
“谁啊!哪个龟孙绑的老子!有种放开我!”
“哟嗬!咱屯的‘散财李天王’可算瞪眼儿还阳啦?”姜佑宁抱臂挑眉。
“今天晚上,这骰子摇得都直冒火星子了吧!祖坟赢冒烟儿了没?”
“又是你!姜佑宁!”
李百利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酒劲儿是过去了,可心里的憋屈却全涌了上来。
他呲牙瞪向姜佑宁,“怎么回回都有你的事儿!”
最近李百利实在是憋屈的紧,在牛棚里住着,天天晚上都得给牛添草料。
根本就睡不好,而且还被林名虎天天安排着去干些脏活累活。
想要找个地方发泄自己的情绪,这也是为何被那些人趁虚而入。
姜佑宁那一碗也算是打醒了他,他也知道自己是被做了局。
但是作为男人的尊严,让李百利根本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
李百利低声嘶吼,“要不是你,我能输这么惨?我能让人下这套子?”
姜佑宁忍不翻了个白眼。
“得得得!你这破事儿赖我?
那合着你爹生不出孩子、你爷打光棍儿、你祖宗办冥婚没叫你,都是我的事!
你家炕洞塌方耗子成精、房梁长蘑菇比伞大,也是我半夜趴你家灶坑吹的妖风!?”
姜佑宁上去就是一通阴阳怪气。
气得李百利鼻子都歪了——虽说本来就是个歪鼻子。
原先大概歪个六十六度,现在眼看就要奔八十八度去了。
快能当小学数学课的教具,让孩子们认识认识什么叫直角了!
姜佑宁实在懒得跟这号人磨牙,侧身一让,露出身后脸黑得像锅底的林名虎。
大队长牙咬得咯吱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啊!没想到还有你这颗外来的老鼠屎!”
一见林名虎,李百利彻底醒了神,心里暗叫不好,慌忙甩锅:“大队长!都是他们硬拉我来的啊!”
林名虎牛眼一瞪,“不用跟我嚎!这事我一定上报公社和知青办!一个都跑不了!”
当这个大队长是真难!
人在自己地头上抓着不假,可这事往上一报,少不了挨顿批评。
又牵扯知青又动上枪,更是乱麻一团。
李百利脑袋耷拉到了胸口,心里也知道,自己算的上是完蛋了。
其他人更是哭爹喊娘:
“大队长您高抬贵手啊!”
“眼瞅要过年了,我就想挣俩钱给娃扯件新衣裳!”
“三爷爷!您老可是教过我写字的,帮说句话吧!”
……
见林名虎不松口,这帮人竟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林志文。
姜佑宁一把拉住要发作的林志文,冷笑着上前一步:
“还知道要过年?明儿我就挨家告诉你们老婆孩子,说你们不要老小了,要跟牌九睡一个被窝!
赌钱能发财?
除了开庄放贷的,你见哪个赌鬼最后不是输得裤衩子都当出去?
等你们蹲雪地里啃冻土豆子那会儿,才明白赌桌就是鬼掐脖——赢钱勾你魂,输钱吸你髓,到头来坟头草都比骰子点儿刻得深!“
“哎!”林志文重重叹气,“谁都别求情了,必须上报!”
姜佑宁点头。
眼下这局面,捂盖子才是蠢招,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牵扯进来了。
要是硬压下去,反倒会为这群赌徒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反正对这群赌狗的惩罚最多最多,就是送去劳改。
但是这也正好,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文袋子,你快瞅瞅!这钱匣子肥得流油啊!”郝明风抱着个楠木箱子跑来。
箱子灰扑扑的有些年头了,抽开盖板,里头除了钱和粮票,更多的是写名字按手印的粮食条,借条!
姜佑宁随手抽出两张,
“林名茂,高粱米一斤”
“林名柱,借钱一块,九出十三归。”
“呵!还真是豪气啊!”
姜佑宁的眉角如剑锋一般冒出寒气。
这刚进家门的粮食,转眼就变成了赌桌上的冰冷筹码。
匣子里的每张借条子,都是庄家吞进肚里的血肉。
赌场说是赌场,实则是吞金窟!
专吞一家老小的活命钱!
赌毒能祸害至此,赌徒和开赌场的,各占一半罪孽!
林名虎盯着钱匣子,下意识的就咽了口唾沫,“这...这钱可咋处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