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雪梨的清甜似乎还在喉间回甘,白婉清提供的线索却像一石入水,在乔楚生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他没有耽搁,立刻召集人手,调整调查方向,将重点放在了陈世昌近年的海外交易和那尊鎏金佛首的来历上。
白婉清也信守承诺,次日便一头扎进了白家浩如烟海的旧档案库。那些蒙尘的卷宗,记录着白家生意场上数十年的浮沉往来,也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她耐着性子,一份份翻阅,寻找着与那个特殊印记相关的蛛丝马迹。
这并非易事。一连两日,她都泡在档案室里,出来时常常已是夜深,指尖沾染着陈年纸张特有的气味。乔楚生那边也进展不顺,陈家的阻力,相关人士的回避,让调查举步维艰。两人偶尔通个电话,也只是简短交换几句信息,语气里都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天清晨,天色未明,窗外笼罩着浓浓的晨雾。乔楚生又是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正对着墙上新梳理出的关系图出神。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白婉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页泛黄的纸张。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像是穿透迷雾的星辰。
“找到了。”她将纸张放在他桌上,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乔楚生精神一振,立刻拿起那几页纸。是几份残缺的英文拍卖记录复印件和相关的往来信函,日期都在七八年前。在其中一页的附件里,清晰地印着那个与佛首底座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菱形刻痕,旁边标注着一个缩写——“V.c.”。信函内容隐晦地提及了“特殊渠道”、“东方艺术品”以及一个位于维也纳的地址。
“V.c.……维多克·克莱因?”乔楚生念出一个名字,眉头紧锁,“我好像有点印象,是个背景复杂的奥地利商人,在欧洲古玩圈名声很臭,据说与几起文物盗窃案有关,但一直没抓到实证。”
“就是他。”白婉清点头,指尖点着那份记录,“这份记录显示,陈世昌名下一家离岸公司,曾通过一个中间人,与这个克莱因有过一笔数额巨大的交易,时间就在那尊鎏金佛首出现在欧洲市场前后。交易物品记录模糊,只写了‘工艺品’。”
她抬起眼,看向乔楚生:“而且,我比对了陈家近三年的资金流向,有几笔来源不明的境外汇款,最终都汇入了与那家离岸公司有关联的账户。金额巨大,远超正常古董交易的利润。”
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陈世昌很可能通过这个克莱因,长期从事非法的文物走私,那尊佛首或许就是最新的一笔“货”,而他的死,极有可能就与这桩见不得光的生意有关!
“太好了!”乔楚生猛地一拍桌子,连日来的阴霾被这关键证据驱散大半,他看向白婉清,眼中满是激赏与感激,“婉清,你真是……帮了大忙!”
这份证据,不仅指明了调查方向,更提供了可能突破案件的关键抓手。
白婉清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过头,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只是些旧纸堆里的发现,能不能用上,还得看乔探长你们的本事。”
窗外,晨雾渐散,天光微亮。光线透过百叶窗,落在她略显疲惫却坚毅的侧脸上。
乔楚生看着她,心头涌动着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柳暗花明的振奋,有对她不辞辛劳搜寻证据的疼惜,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与她并肩作战的踏实感。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馨香和身上沾染的、若有若无的旧纸张味道。
“辛苦你了。”他低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他想伸手拂开她额前一缕微乱的发丝,指尖动了动,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只是目光更加深沉地凝望着她。
白婉清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重量,心跳漏了一拍。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沾了些灰尘的鞋尖,轻声道:“案子能破就好。”
顿了顿,她又抬起头,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神色,提醒道:“这个克莱因背景复杂,牵扯到境外势力,你们行动要格外小心。”
“我知道。”乔楚生郑重点头,“我会安排妥当。”
他看着她眼下的青影,心疼道:“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白婉清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也注意身体,别总熬着。”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背影在走廊渐亮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单薄,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乔楚生站在门口,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几页泛黄的、承载着关键线索的纸张,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指尖留下的温度。
晨光彻底驱散了迷雾,将巡捕房映照得一片明亮。乔楚生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果决:
“召集所有人,开会!有新线索了!”
前路依旧凶险,迷雾之后可能藏着更深的陷阱。但此刻,他手握微光,心有归处,便无所畏惧。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