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客栈大堂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旅人吃着简单的早饭。沈清歌端着一碗清粥和几样小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脸颊上的热度还未完全消退，心跳也依旧有些失序。
她小口喝着粥，目光却忍不住飘向楼梯口。
不一会儿，尹千殇的身影出现了。他已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衣衫略显随性却并不凌乱，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略带慵懒洒脱的笑容，仿佛昨夜那个脆弱依赖、今晨那个沉默拥她入怀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但沈清歌知道不是。
他径直走向她这一桌，很自然地在对面坐下，店小二很快也给他端来了早饭——一大碗肉粥和几个馒头，外加一小壶……嗯，清茶。
尹千殇瞥了那茶壶一眼，咂咂嘴，似乎有些遗憾，但终究没说什么，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目光落在沈清歌脸上。
沈清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下头，耳根又有点发热。
“咳，”尹千殇清了清嗓子，语气试图恢复往常的调侃，却莫名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昨晚……没睡好吧？吓到你了？”
沈清歌连忙摇头，抬起头看他，眼神认真：“没有。你……你好些了就好。”
尹千殇看着她眼底的真诚和那一点点未散尽的羞怯，心头微软，那些刻意摆出的轻松姿态也自然了许多。他笑了笑，不再是那种仿佛对万事都不在乎的懒散笑容，而是带着些许暖意：“嗯，多亏了你。”
这话一语双关，既指昨夜，也指今晨。
沈清歌听懂了，脸颊微红，低下头继续喝粥，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饭，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却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暖融。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尹大哥！清歌姐姐！”
一个清亮活泼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方兰生拉着襄铃兴冲冲地跑进大堂，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你们起得好早啊！”方兰生凑过来，视线在尹千殇和沈清歌之间扫了扫，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他总觉得今天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具体又说不上来。
襄铃眨着大眼睛，也好奇地看着他们。
尹千殇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挑眉道：“小子，就你吵吵嚷嚷的，吃饭都不得清净。”
方兰生嘿嘿一笑，拉着襄铃在旁边坐下，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今天的打算，无非是听说镇上新开了家点心铺子，想去尝尝，又或是哪里风景好，想去逛逛。
沈清歌微笑着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尹千殇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方兰生絮叨，一边很自然地将自己碗里的一块酱肉夹到了沈清歌的碟子里——他记得她似乎挺喜欢这个味道。
沈清歌微微一怔，抬头看他。
尹千殇却没看她，正拿着茶杯对方兰生道：“……大清早的吃那么多甜腻点心，也不嫌齁得慌。”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只是无心之举。
沈清歌看着碟子里的酱肉，心里甜丝丝的，低下头小口吃掉了。
这小动作却没逃过方兰生的眼睛，他立刻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睛一亮，正要开口打趣，却被尹千殇一个看似随意瞥过来的眼神给堵了回去。那眼神里带着一点淡淡的警告，更多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
方兰生立刻识趣地闭了嘴，心里却嘀咕开来：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这时，红玉和百里屠苏也从楼上下来了。红玉依旧袅袅婷婷，目光在尹千殇和沈清歌身上转过一圈，唇角含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却并未点破。百里屠苏则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只是对着沈清歌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众人聚在一起吃了早饭，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
饭后，沈清歌想起昨夜他冷汗涔涔的模样，又想起他平日最爱的酒，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对尹千殇道：“尹大哥，酒……还是少饮些吧，尤其是……嗯，对身体不好。”她没好意思直接说“尤其是怕雷雨夜时引动心绪”。
尹千殇闻言，侧头看她。小姑娘仰着脸，眼神里满是真诚的关切，没有一丝说教的意味，只有纯粹的担心。
若是旁人这般劝他，他多半会打着哈哈敷衍过去，酒照喝不误。但对着她这样的目光，那些敷衍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
他摸了摸下巴，忽然笑道：“这市井之酒，确实寡淡，饮之无味，多饮确也无益。”
沈清歌眨眨眼，没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酒的好坏来了。
却见尹千殇眼中掠过一丝怀念和兴致，继续道：“说起来，我曾在天墉城后山尝过一种私酿，取晨曦清露和秋日金桂酿制，入口清冽，回味甘醇，后劲却温和绵长，那才是好酒。”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歌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与期待，笑道：“待此间事了，寻个清静去处，我亲手酿一些给你尝尝？保证不比那些俗酒，少饮些……倒也无妨。”
这并非直接答应戒酒，却更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和邀约——我愿意为你，亲手酿造更温和、更好的酒，也愿意为你，控制分寸。
沈清歌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一股巨大的欣喜和暖流涌上心头。他这是在用他的方式，回应她的关心，并将她划入了他对未来安宁生活的构想之中。
她脸上绽开灿烂明亮的笑容，重重点头：“好！说定了！我等着喝尹大哥酿的酒！”
阳光正好，落在她笑靥如花的脸庞上，也落在他带着温柔笑意的眼底。
一旁偷听的方兰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小声对襄铃道：“嘶——怎么突然觉得有点酸溜溜又暖呼呼的？”
襄铃似懂非懂，歪头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