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截带着琉璃光泽的残碑,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微光,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座荒废的宅院。李郅当机立断,加派人手暗中监视那片区域,同时与萨摩多罗、谭双叶仔细研究那张模糊的草图,试图将图纸上的“流璃水榭”与现实中荒宅的布局对应起来。
“若此地真是仿建月璃行宫之处,哪怕只是部分,也绝非普通富户所能为。宅院旧主身份,必须彻查。”李郅沉声道。
萨摩多罗表示同意:“而且,‘影先生’对此地表现出兴趣,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几块古旧的琉璃砖。”
接下来的两日,调查紧锣密鼓地进行。李郅通过官府卷宗排查荒宅历代主人,谭双叶则结合草图和实地勘测,试图还原宅院原有的水景布局。萨摩多罗依旧混迹于市井,打探任何与那座荒宅相关的陈年旧事或近期异动。
李乐察觉到气氛的紧张,她知道自己帮不上核心的忙,便尽力不添乱,只是每日准备好热茶饭食,默默支持。她发现萨摩多罗每次匆匆回来,身上都带着风尘和疲惫,有时甚至衣角沾着夜露与草屑。她看在眼里,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愈发清晰。
这日午后,萨摩多罗回来得早些,正靠在窗边闭目养神,阳光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李乐犹豫了一下,端着一碟刚蒸好的、软糯的桂花定胜糕和一盏温热的蜜水,轻轻走过去,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
萨摩多罗睁开眼,看到是她,又瞥见几上的点心,挑了挑眉,没说话。
李乐微红着脸,小声道:“公孙姐姐新蒸的糕点,说……说吃了能定心神,驱疲劳。你……你尝尝。”她不敢说是自己特意向公孙四娘请教了做法,一早起来忙碌的成果。
萨摩多罗看着她微赧的神情和那碟明显花了心思的糕点,心头莫名一动。他拿起一块定胜糕,咬了一口,甜糯适中,带着桂花的清香,确实能抚慰疲惫的脾胃。他几口吃完,又端起蜜水喝了大半盏,才抬眼看向依旧站在一旁、有些紧张等待评价的李乐。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比上次的汤有进步。”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李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她抿嘴笑了笑,忍住雀跃的心情,轻声道:“那你休息,我不打扰你了。”说完,便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
萨摩多罗看着她轻盈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空了的杯盏和只剩半碟的糕点,向来精于算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这丫头……似乎总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黄昏时分,一个负责监视荒宅的暗哨匆匆回报,称发现有人影在入夜后潜入荒宅,行踪诡秘,似乎对宅院结构颇为熟悉。
李郅与萨摩多罗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必须立刻行动,今夜就去会一会这不速之客!
夜色深沉,荒宅在月光下更显破败阴森。李郅、萨摩多罗带着黄三炮和几名好手,悄无声息地潜入宅院深处。根据谭双叶还原的图纸,他们直奔疑似“水榭”核心区域的废墟。
就在他们接近一片干涸的池塘和假山残骸时,前方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
“小心!”萨摩多罗反应极快,低喝一声,同时猛地将身旁正欲上前的李郅向后拉了一把。
几乎是同时,几支闪着幽蓝寒光的短弩从假山缝隙中激射而出,擦着李郅的衣角钉入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
“有埋伏!”黄三炮怒喝,持刀护在李郅身前。
黑暗中,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残垣断壁后闪出,手中兵刃直指众人!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而且身手不凡。
混战瞬间爆发!刀剑碰撞声在寂静的废宅中格外刺耳。萨摩多罗身形灵活,擅用巧劲和暗器,游走在敌人之间,专攻其不备。他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战局,尤其是李郅的方向。
激斗中,一名黑衣人见李郅被两人缠住,瞅准空档,手中淬毒的匕首直刺李郅后心!萨摩多罗瞳孔一缩,想也未想,手中一枚铜钱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黑衣人的手腕上,同时自己飞身扑上,硬生生用短刃格开了另一人砍向李郅的刀锋!
“锵!”火星四溅。萨摩多罗被震得手臂发麻,连退两步,与李郅背靠背站稳。
“谢了。”李郅沉声道,语气复杂。这是他第一次在生死关头,被这个他一直视为“麻烦”的西域人所救。
“客气,李少卿要是出了事,我的赏钱找谁要去?”萨摩多罗喘了口气,嘴上依旧不饶人,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不像普通盗匪。
最终,在众人的合力下,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几具尸体。经检查,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武器也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无从追踪。
虽然击退了埋伏,但“影先生”的线索似乎又断了,反而暴露了他们已引起对方警觉。回程的路上,气氛沉重。
萨摩多罗走在李郅身侧,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开口,语气是少有的严肃:“李少卿,对方比我们想的更难缠。接下来,凡舍……尤其是令妹那边,需得多加防范。”
李郅脚步一顿,看向萨摩多罗。月光下,对方脸上没有了平日的不羁,只有纯粹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缓缓点头:“我明白。”
今夜荒宅之行,不仅遭遇了生死考验,也让某些潜藏的心意和担忧,浮出了水面。危机,似乎正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