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秒。”博士的声音,像是在宣读最终的判决,“是不是很绝望?明明看到了希望,却永远也无法触及。
这种感觉,比从一开始就看不到希望,要美妙得多,不是吗?”
刀疤脸没有理会他。他的意识,完全沉浸在了幽灵的数据世界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倾听,去感受,去从那些冰冷的数据流中,寻找最后一丝生机。
也就在这时,那些一直只是被动分析着外界环境的数据流,突然发生了变化。
它们不再刷新,而是开始……回溯。
一幅幅残缺的,破碎的画面,如同老旧的电影胶片,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同样囚服,但身形更加瘦削的男人,正在这间实验室里工作。
是幽灵!
他正在调试那块维护面板。
博士的声音从画外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你最好别在我的东西里动什么手脚,铁皮罐头。”
幽灵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任何系统都需要一个物理后门,以防程序锁死。这是常识。”
画面破碎,又重组。
幽灵的手,正在那个数字键盘上,以一种奇怪的,毫无规律的方式,敲击着。他不是在输入数字,而是在……按压。
长按……短按两次……从左上角划到右下角……
【检测到记忆碎片:非标准输入协议。】
【协议类型:压感-时序-坐标复合指令。】
【正在解析……】
“三十秒。”博士的声音,像催命的符咒。
刀疤脸的脑海中,那套完整的,由幽灵留下的“后门”指令,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他用双手撑地,顶着那无形的磁场压力,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个面板,爬了过去。
每爬一厘米,都像是背着一座山在前进。他的指甲在坚硬的地面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二十秒。还在挣扎?真是感人的意志力。可惜,毫无意义。”
终于,他爬到了墙边。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那具残破的身体,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他伸出那只唯一还能动的,却已经冻得像胡萝卜一样僵硬的右手,颤抖着,伸向了那个数字键盘。
他的手指,几乎无法弯曲。
“十秒。”博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胜利的慵懒,“呼吸吧,尽情呼吸这自由的,最后的空气。”
“九。”
刀疤脸将整个手掌,都按在了键盘上,用手掌的起伏和移动,来代替手指的敲击。
长按。
“八。”
短促地抬起,落下,两次。
“七。”
手掌的边缘,从键盘的左上角,艰难地,划向右下角。
“六。”
控制室里,博士脸上的表情,从慵懒,变成了困惑。
“他在干什么?乱按一气吗?”
“五。”
“四。”
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那个一直闪烁着红光的数字键盘,猛地,变成了一片柔和的绿色!
“咔哒。”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解锁声响起。维护面板的盖子,向上弹开了寸许。
博士脸上的困惑,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不可能!那是什么?!那种验证方式……根本不存在于系统日志里!”
“三。”
“两……”
刀疤脸用手指,抠住弹开的缝隙,拼尽全力将盖子整个掀开。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网般的线路和闪烁的指示灯。
幽灵的数据视野中,一捆比其他线缆要粗壮数倍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光纤线缆,被一个鲜红的方框锁定。
【主系统总线。物理性断开,将触发最高优先级安全预案:‘黑域’。】
【‘黑域’协议:切断区域内所有能源供应,解锁所有物理门禁,系统重启并恢复至出厂默认设置。】
默认设置,意味着……门会开!
“一。”
“嘶......”
白色的神经麻醉气体,开始从天花板的数十个细小气孔中,喷涌而出!
刀疤脸的双眼,已经被血丝和汗水模糊。他伸出右手,死死地抓住了那捆光纤线缆。
它们被固定得非常牢固。他用尽全力去拉,去扯,线缆却纹丝不动!
麻醉气体涌入鼻腔,一股奇异的甜香,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直冲大脑。
他的意识,正在飞速下沉。
不行……还差一点……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股极致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暴怒,让他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举动。
他抬起了那只焦黑的,早已被他视为废物的左臂。
他无视了那足以让任何正常人瞬间昏厥的剧痛,强行将那只已经不成形状的,如同焦炭般的爪子,也扣在了那捆线缆上!
他将这辈子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连同幽灵那滔天的怨恨,全部灌注到了这最后的爆发之中!
“吼!!!”
他用两只手,一只完好,一只残废,向着两个相反的方向,狠狠地一撕!
他甚至能闻到,自己左臂上残存的血肉,因为和线缆的剧烈摩擦,再次散发出的焦糊味。
“啪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世界崩裂的巨响!
那捆坚韧的光纤线缆,被他硬生生地,从中间撕断!
无数蓝色的电弧,如同绚烂的烟花,在黑暗的面板内部爆开!
下一秒。
血红色的应急灯,熄灭了。
刺耳的警报声,消失了。
墙壁上倒计时的数字,不见了。
整个实验室,连同控制室里所有的屏幕和灯光,在一瞬间,全部陷入了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寂的黑暗之中。
“嘶……”
麻醉气体,依旧在从气孔中,安静地,持续地喷出。
黑暗里,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一个,在玻璃的另一边,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急促。
另一个,在墙角下,如同破风箱般,微弱,却坚定。
笼子,黑了。
但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