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与白之间
游艇会议室里，周亚文将整个案件从头到尾汇报了一遍。
郑国锋听完，若有所思地敲着桌面：老七很关键。如果他真是卜梅的线人，又在马三身边卧底两年，掌握的信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问题是他的可信度。林远额头伤口已经重新包扎，但脸色仍有些苍白，为什么选择现在现身？为什么帮助我们？
也许因为督导组的到来给了他希望。陈璐推测，或者他掌握了更致命的证据，需要更高层面的支持。
郑国锋的卫星电话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孙家别墅搜过了，保险箱是空的。邻居反映凌晨看到有车辆匆忙离开。
有人泄密？周亚文警觉地问。
不一定。郑国锋摇头，我们突袭长峰集团总部后，孙浩明可能警觉了。现在的问题是，那本黑色笔记本在哪？
周亚文突然想起什么：老七说孙浩明今天凌晨三点要去会所见一个重要人物。如果他没有赴约...
说明那个重要人物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林远接上他的思路，足以让孙浩明放弃家中证据先去会面。
郑国锋站起身来回踱步：徐振江现在在哪？
根据日程，他今天应该在省委开会。林远回答。
查一下他昨晚的行踪。郑国锋命令道，如果他秘密来了坊城...
话未说完，一名督导组成员匆匆进来：郑组，省厅急电。徐振江半小时前在省委会议上被中纪委带走了！
会议室一片寂静。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意味着，斗争已经升级到更高层面。
郑国锋最先回过神来：立刻联系中纪委的同志，询问是否在徐振江处搜到一本黑色笔记本。同时，加强对孙浩明和马三的通缉力度。
他转向周亚文三人：案件已经超出坊城范围，涉及省级乃至更高层的保护伞。你们三个暂时留在督导组船上，确保安全。
我们不能躲在这里。周亚文坚决地说，老七还在外面，林局的安全屋可能还有线索，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担心我父母的安全。孙浩明的人找不到我，可能会对他们下手。
郑国锋考虑片刻：理解你的担忧。这样，我派两组人分别保护你们的家人。至于调查...他看了看三人，林远伤势需要休养，陈璐继续分析物证，周亚文，你跟我上岸，我们去找这个。
周亚文点头同意。游艇靠岸后，他和郑国锋带着四名便衣督导组成员乘车前往老七提供的GpS坐标——城东一处物流仓库。
根据工商登记，这个仓库属于长峰集团子公司。郑国锋查看资料，但近半年几乎没有货物进出记录。
车队在距离仓库五百米处停下。郑国锋安排两人留守，两人绕后包抄，自己和周亚文正面接近。
仓库大门虚掩，周亚文持枪率先进入。昏暗的仓库中堆满了集装箱，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他们谨慎地前进，突然听见最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周亚文和郑国锋迅速向声源处移动。在一个半开的集装箱前，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阿彪，那个右腿微跛的杀手，太阳穴中弹，显然刚死不久。
警戒！郑国锋低声命令。
周亚文轻轻推开集装箱门，里面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瘦削的男子正背对他们操作电脑。听到动静，男子缓缓转身，举起双手。
别开枪，我是老七。男子声音嘶哑，或者说，我是禁毒局的刘峰。
周亚文震惊地认出了这张脸——刘峰，禁毒局的普通警员，三年前因抑郁症休长假，从此淡出人们视线。没人想到他竟是卜梅安插在马三身边的卧底。
卜队死后，我失去了唯一的上线。刘峰苦笑，只能继续潜伏，等待时机。
郑国锋示意他继续。
两年来，我收集了大量证据，但每次试图联系上级，都发现线索被掐断。刘峰打开电脑，显示出一段监控视频，直到三天前，我偷拍到这段视频。
视频中，孙浩明和马三正在与一个穿着警服的人交谈。虽然画面模糊，但那人转身时，腕上的蓝色星徽手表清晰可见——是赵立民。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刘峰调出另一份文件，昨晚我冒险潜入孙浩明书房，拍下了黑色笔记本的部分内容。
周亚文凑近查看，倒吸一口冷气。笔记本不仅记录了徐振江收受的每一笔贿赂，还详细记载了如何通过政法系统的关系网压制对长峰集团的调查，甚至包括卜梅谋杀案的善后处理。
卜队是被赵立民下令灭口的。刘峰声音颤抖，她查到了徐振江与孙浩明父亲孙长峰的军校同学关系，整个网络的核心。
郑国锋迅速将文件备份：这些足够定罪了。刘峰，你需要立刻跟我们回督导组，确保安全。
刘峰却摇头：还不行。马三手里还有最后一块拼图——记录所有行贿账户的U盘，他从不离身。没有它，我们无法证明资金流向。
太危险了！周亚文反对，你现在身份已经暴露。
不，马三还不知道是我泄密。刘峰冷静地说，他今晚约我在老地方见面，说有大买卖。我猜是准备跑路了，很可能会带着那个U盘。
郑国锋沉思片刻：我们会布置人手，但你绝不能单独行动。
就在这时，周亚文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璐发来的紧急信息：「技侦恢复的孙浩明手机数据显示，他联系过一个叫的人，疑似职业杀手。你们可能有危险！」
周亚文刚读完信息，仓库外突然传来一声消音手枪的闷响，接着是留守组员的惨叫。
隐蔽！郑国锋大喊，同时拔枪射击。
子弹从窗外射入，击中刘峰的肩膀。周亚文拖着他躲到集装箱后，郑国锋和另外两名组员还击。
鹰刘峰忍着痛说，马三的王牌杀手，专门处理叛徒。
外面的枪声突然停止，接着是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周亚文小心探头，看见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去。
跑了。郑国锋检查了倒地的组员，脸色阴沉，一死一伤。
周亚文帮刘峰简单包扎伤口：必须立刻送医。
不，去医院等于送死。刘峰挣扎着站起来，马三在各大医院都有人。我有个安全的地方。
郑国锋安排一组人处理现场，自己带另一组人护送刘峰和周亚文前往安全点——城北一家小诊所，主人是刘峰的远亲。
路上，刘峰虚弱地交代了更多信息：马三今晚八点会在会所地下室见我。他说有大人物要见所有核心成员，应该是准备撤离。
大人物？郑国锋皱眉，徐振江已经落马，还有谁？
不知道，但马三说这个人能让他们全部安全出境。
周亚文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孙长峰？长峰集团董事长，孙浩明的父亲。他上周去香港，一直没回来。
很可能。郑国锋点头，我会立刻联系海关和出入境管理局，监控他的动向。
到了诊所，医生迅速为刘峰处理伤口。子弹贯穿肩胛骨，所幸没伤到要害。
我必须去今晚的会面。刘峰坚持道，这是拿到U盘的唯一机会。
郑国锋摇头：太危险。我们已经掌握足够证据，可以收网了。
不，你不明白。刘峰抓住郑国锋的手臂，马三手里不止有行贿记录，还有一份保护伞名单上的所有人把柄——私生子、贪污证据、甚至谋杀案。如果这些曝光，整个政法系统会地震。
周亚文和郑国锋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意味着案件远比想象的更复杂，牵扯面更广。
我们需要那个U盘。郑国锋最终决定，但必须制定周密计划，确保你的安全。
刘峰苦笑：干我们这行的，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卜队牺牲前对我说过，有些黑暗，必须有人去直面。
周亚文想起卜梅的遗像前那束新鲜的白菊，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两年来，一直是你去给卜队扫墓？
刘峰点头，眼中泛起泪光：她是我警校的师姐，也是我的引路人。每次去墓地汇报工作，是我唯一能放松的时刻。
郑国锋的卫星电话再次响起。接听后，他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中纪委在徐振江的秘密住所搜到了黑色笔记本的复印件，内容触目惊心。中央决定成立联合专案组，彻底清查这个犯罪网络。
他看向刘峰：今晚行动必须成功。拿到U盘，我们就能一网打尽。
周亚文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林远：「陈璐破解了张亦可手机中删除的数据，发现他死前曾发送过一份加密文件到一个匿名邮箱。内容惊人——孙长峰与某境外势力勾结的证据。案件已不仅是扫黑除恶，可能涉及国家安全。」
周亚文将信息给郑国锋看，后者脸色大变：立刻联系国安部门！如果孙长峰涉及间谍活动，他出境将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刘峰挣扎着坐起来：那就更不能等了。今晚我必须去会面，U盘和境外联系的证据可能都在马三手里。
郑国锋沉思良久，终于点头：但必须按我的计划来。我们会布置最精锐的力量，确保万无一失。
周亚文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感到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这场扫黑除恶的斗争，已经演变成一场关乎国家安全的正邪较量。而他，正站在风暴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