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是啊’？！”
金凤衣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焦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关切而拔高了几度，甚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
“她……她可是传说中的为祸一方、生灵涂炭的天地凶灵啊！你难道不清楚她的底细吗？！”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墨紫阎怀中那看似无害的幼小身影上，仿佛那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炸弹。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是“恨铁不成钢”的焦急。
不知为何，她内心深处，竟隐隐不愿看到眼前这个强大、神秘却又对她有“恩”的魔修，因为一时托大或无知，而丧命于这传说中的凶物之手。
“为祸一方？”墨紫阎抱着血瞳璃，不以为意地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了与金凤衣的距离。
他嘴角那抹自信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甚至因为金凤衣的“提醒”而加深了些许。
“那……”他微微歪头，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掠夺者和征服者的光芒，“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她会成为我手中最锋利、最令敌人胆寒的……兵器。一柄曾让上古化神都为之陨落的凶刃，如今将为我所用，斩断一切阻碍，简直是……妙不可言！”
“兵器？！”金凤衣被这个形容彻底震住，红唇微张，一时失语。
她看着墨紫阎那副仿佛在欣赏绝世瑰宝般的表情，脑海中那根关于“魔修”的弦猛然被拨动！
是了！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男子，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悲天悯人的正道修士！
他是一个魔修！
一个刚刚才将数十名修士吞噬、行事肆无忌惮、视生命如草芥的魔头！
对于他而言，力量的本质是正是邪、是善是恶，恐怕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力量本身，是能否被他掌控和利用！
那传说中的血灵，固然是吞噬生灵、掀起血祸的凶物，但眼前这个魔修，又何尝不是视人命为资粮的“吃人”怪物？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提供毁灭性的力量，一个提供掌控力量的冷酷意志与手段！
若是让这两个同样危险、同样无视规则的存在联合在一起……金凤衣光是想象一下那可能的未来，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意！
一个拥有诡谲魔功与深不可测潜力的魔修，加上一个成长起来足以威胁化神、甚至可能更强的天地凶灵……这世间，还有多少势力、多少强者，能够阻挡他们？
届时，恐怕真的会掀起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腥风血雨，比之上古那次血祸，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就在这恐怖的联想即将让她陷入更深恐慌之际，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墨紫阎怀中的血瞳璃。
恰在此时，墨紫阎正用空闲的手，轻轻抚摸着血瞳璃那虽然凌乱却依旧柔顺的血色发丝，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宠溺的温和？
而金凤衣小腹处，残缺的盔甲及黑丝内衬之下，那枚代表着绝对掌控的粉紫色复杂爱心纹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闪烁了一下，散发出一丝极其隐晦的、能够影响思维与情绪的波动。
这股波动悄无声息地侵入了金凤衣的心神。
刹那间，她脑海中那些关于“联合为祸”、“天下大乱”的恐怖想象，如同遇到了阳光的冰雪，迅速消融、淡化。一种新的、更“务实”甚至带着几分自私的念头，悄然占据了上风：
就算……就算他们真的联手为祸世间，那又……那又如何呢？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却自然，这世间弱肉强食，本就如此。
那些被他们祸害的人，或许……本身也是该死之人？或者，只是他们不够强罢了。
她的本性中，属于龙族的骄傲与冷漠，以及属于金凤衣本身的利己主义，在这一刻被那印记的波动悄然放大。
只要……只要他们不会把矛头对准我，不会伤害到我……甚至，如果我能一直留在他身边，或许……还能从中获得好处？
毕竟，他看起来对我……似乎还不错？
金凤衣的心思，在印记的微妙影响和自身复杂情感的驱使下，悄然发生了转变。
那最初纯粹的、对墨紫阎可能遭遇危险的担忧，以及对血灵重现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倾向于自保、甚至带着一丝对“强大组合”的隐隐认同与……依赖感所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墨紫阎的眼神依旧复杂，但少了那份极度的恐慌，多了几分忧虑和提醒：
“你……你若执意如此，我也无法阻拦。”她的声音恢复了部分清冷，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但你可得千万小心。这等凶物，灵智极高，狡诈无比，小心被她反噬，万劫不复。而且……她曾经的凶名，在一些极其古老的传承和地域仍有流传，你若带着她招摇过市，恐会招惹滔天祸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敌视。”
她顿了顿，迎上墨紫阎的目光，语气认真：“我……我不想看着你就这么……沉寂于世间。”
这句话她说得有些艰难，但确实是她此刻部分真实的想法——与虎谋皮，风险永远大于收益，她并不希望这个刚刚给了她“新生”的魔修，因为驾驭凶灵而早早陨落。
墨紫阎听着她这番话，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担忧、提醒甚至一丝别扭的关怀，脸上的笑容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忽然抬起那只刚刚抚摸血瞳璃头发的手，自然而然地、带着几分亲昵地……也揉了揉金凤衣那头灿烂的金发。
“谢谢你的关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动作随意，仿佛只是朋友间一个普通的互动。
“呀！”
金凤衣却如同被电到一般，浑身猛地一颤！
她完全没料到墨紫阎会突然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那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头顶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让她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一股混合着羞恼、慌乱、以及一丝她不愿承认的窃喜的复杂情绪，如同炸开的烟花，在她心中弥漫。
“你……你干什么？！”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把用力拍开了墨紫阎的手，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半步，仿佛要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她猛地别过脸去，不再看墨紫阎，但那迅速蔓延到耳根、甚至脖颈的绯红，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严肃，却因为心虚和羞赧而变得细若蚊蝇，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别……别随便摸我的脑袋……成何体统……”
那副明明害羞得要死却强装镇定的模样，与她之前那威严的“金家老祖”或高傲的“龙魂”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倒有几分少女般的娇憨。
墨紫阎看着她这反应，眼中笑意更浓，却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只是收回了手，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就在这略显微妙的气氛中，三人准备动身离开这处已经失去了所有价值、只剩一片狼藉的禁地核心。
然而，就在墨紫阎抱着血瞳璃，转身欲走之际——
他怀中，那一直昏睡不醒、如同精致人偶般的幼小身躯，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长长的、如同血玉扇子般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那双纯净如红宝石、却因为刚刚哭过而显得有些红肿、氤氲着淡淡水汽的血色眼眸，在睁开的第一时间，就毫无阻碍地……对上了墨紫阎低垂下来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瞳孔。
“呜……”
四目相对的瞬间，血瞳璃小小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随即，那宝石般的眼眸中，迅速蓄满了泪水，然后——
“哇——！！！”
她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充满了无尽委屈、恐惧、后怕以及……一种近乎劫后余生般依赖的嚎啕大哭！
“主人……呜呜……主人！璃儿错了！璃儿真的知道错了！呜呜……以后再也不敢了！绝对绝对不敢了！求主人不要……不要再那样对璃儿了……呜呜……”
她一边哭得撕心裂肺，一边用她那小小的、还有些无力却异常坚定的手臂，紧紧地、死死地环住了墨紫阎的脖子！
小小的身体如同受了惊的雏鸟，拼命地往墨紫阎怀里钻，柔软的脸颊更是紧紧贴着他的脖颈，像一只寻求庇护和安慰的小猫，不住地蹭着，仿佛要将自己完全融入这个此刻对她而言代表着“安全”与“掌控者”的怀抱。
泪水迅速浸湿了墨紫阎颈侧的衣襟，那滚烫的温度和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恐惧，清晰地传递过来。
墨紫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掌控一切的笑意。
他轻轻拍了拍血瞳璃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背，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不再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自然，就不会再受到那样的惩罚。”
这句话，如同赦令，又如同新的枷锁。
血瞳璃闻言，哭声猛地一滞！
紧接着，她心中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喷发！
虽然惩罚的记忆依旧让她心有余悸，但“不再惩罚”的承诺，对她而言简直是天籁之音！
这意味着噩梦暂时结束了！
“哇！谢谢主人！谢谢主人开恩！呜呜……璃儿一定听话！一定最听话了！”
她一边因为狂喜而哭得更凶，一边更加用力地抱紧墨紫阎的脖子，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眼泪鼻涕糊了墨紫阎一脖子也浑然不觉。
墨紫阎感受着脖颈间的湿润和那小小的、充满依赖的拥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但语气依旧平淡：
“现在，别哭了。”
简短的命令。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血瞳璃那惊天动地的哭声，如同被按下了停止键，戛然而止！
只剩下喉咙里无法立刻平复的、细微的哽咽和偶尔控制不住的抽泣声。
她果然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只是将小脸更深地埋进墨紫阎的颈窝，身体还在因为刚才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但哭声确实停了。
这前后反差巨大、如同训练有素的宠物般令行禁止的一幕，完整地落入了旁边一直默默观察的金凤衣眼中。
她心中的震惊，已然无以复加！
这……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控制”或“威慑”能达到的效果！
墨紫阎究竟对这个传说中的绝世凶灵做了什么？！
在她沉浸修炼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曾经掀起无边血祸、狡诈凶残、连化神修士都难以彻底磨灭的天地灵物，变成如今这副……对墨紫阎的话言听计从、如同雏鸟依人般、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病态依赖与恐惧的……幼女模样？
那绝不仅仅是力量上的压制！
必然伴随着某种深入灵魂、摧毁意志、再重塑忠诚的恐怖手段！
看着墨紫阎那平静的侧脸，以及他怀中那个前一秒还哭得撕心裂肺、后一秒就因一句话而强行止泣的血瞳璃。
金凤衣对墨紫阎的认知，再次拔高到了一个令她感到脊背发凉、却又隐隐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