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蹲在石室角落,从怀里掏出一包锅巴,撕开油纸,咔嚓咬了一口。张萌萌站在断剑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你真要用这个祭剑?”她问。
“合同里写了,新室友入职得庆祝。”林子渊嚼着锅巴,含糊不清,“清风老头留下的断剑,总得给点见面礼。锅巴配剑意,绝配。”
小白凑过来,鼻子蹭他手背,尾巴摇得像风车。林子渊掰了半块塞它嘴里,小白一口吞下,满意地打了个嗝。
他起身走到石桌前,把剩下半包锅巴摆在断剑旁边,双手合十,煞有介事:“前辈在上,锅巴奉上,剑意借我用用,不白拿,回头请你吃辣条。”
张萌萌嘴角抽了抽:“你当这是庙会许愿?”
“比庙会灵。”林子渊咧嘴,“上次我对着铜镜许愿要顿红烧肉,第二天黑袍长老就送上门了——虽然他是来打架的,但饭钱省了。”
话音刚落,断剑嗡鸣一声,剑身浮起一层青光。锅巴碎屑无风自动,绕着剑锋打转,最后啪地贴在剑脊上,像撒了一层芝麻。
林子渊眼睛一亮:“成了!清风老头果然爱吃咸口。”
青光骤然暴涨,一道虚影自剑中浮现——道袍飘逸,眉目温和,正是清风道长。他抬手轻抚剑身,目光却越过林子渊,直直盯向他胸口。
“影魄。”清风道长开口,声音如风吹松涛,“你竟还未散。”
林子渊胸口一烫,锁链哗啦作响。他低头看去,铜镜不知何时滑出衣襟,镜面朝上,映出一双漆黑瞳孔。
“老东西。”镜中传来冷笑,“你留这缕剑意,就为说废话?”
清风道长不答,剑尖微抬,青光如潮水般涌向林子渊。他浑身一僵,四肢突然不受控制,右手猛地攥住断剑,转身劈向张萌萌。
剑锋破空,寒气逼人。张萌萌瞳孔骤缩,本能后撤半步,手已按上剑柄——可她没拔剑。她盯着林子渊的眼睛,那里面正有黑雾翻涌,却还挣扎着透出一点清明。
“林子渊!”她喝道。
剑锋距她咽喉只剩一寸,林子渊喉结滚动,牙关紧咬。血丝从嘴角渗出,他竟生生咬破了舌尖。剧痛让他夺回半边身子控制权,手腕硬生生偏转三寸,剑锋擦着张萌萌发梢掠过,斩断几缕青丝。
“抱歉啊。”他喘着粗气,左手死死扣住持剑的右手腕,“室友太热情,得加条家规——不准对漂亮姑娘动手。”
张萌萌没应声,一脚踹在他膝盖窝。林子渊扑通跪地,断剑脱手飞出,叮当落在石桌上。清风道长的虚影早已消散,只余剑身青光黯淡,锅巴碎屑簌簌掉落。
小白窜过来,一头撞在林子渊腰眼上。他哎哟一声趴倒,铜镜滚到墙角,镜面朝下不动了。
“你疯了?”张萌萌捡起断剑,剑尖抵住他后颈,“刚才那一剑,我能躲,也能挡。你何必自伤神识?”
“合同补充条款第三条。”林子渊趴在地上笑,“‘若室友行为越界,房东有权采取极端措施’。”他翻过身,抹了把嘴角血迹,“咬舌头算温和的了,下次再这样,我直接往自己天灵盖拍符咒。”
张萌萌收剑入鞘,伸手拽他起来:“影魄为何能操控你?”
“它在我魂里扎根了。”林子渊拍拍灰,捡起铜镜塞回怀里,“刚才清风老头那缕剑意,跟它有点旧账要算。剑意一激,它就急眼了,想借我手砍你——大概是觉得砍了玄天剑宗圣女,能气死清风道长?”
小白叼来那包空锅巴纸,冲他呜呜叫。林子渊接过纸袋,对着断剑晃了晃:“前辈,锅巴吃完了,剑意也看了,咱两清了啊。”
断剑毫无反应。倒是铜镜在怀里微微发烫,镜中传来一声嗤笑:“九幽非狱,乃归途……你连这话都忘了,活该被剑意压着打。”
林子渊动作一顿。张萌萌敏锐地抓住他手腕:“它说什么?”
“没什么。”他咧嘴一笑,把锅巴纸揉成团抛向空中,“说咱们该出发了。北境雪原三千多里,走慢了怕它老家关门。”
张萌萌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道:“清风道长的‘影流’剑法,专克阴魂。影魄怕的不是剑意,是这套剑法。”
林子渊眨眨眼:“所以呢?”
“所以它刚才操控你时,用的是‘影流’起手式。”张萌萌逼近一步,“为什么?”
铜镜突然剧烈震动,林子渊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他踉跄后退两步,撞上石桌,断剑被震得跳起半寸,剑身裂纹处闪过一丝金光。
“喂!”他冲铜镜低吼,“打架归打架,别拆我场子!”
镜中黑雾翻腾,却再无声息。林子渊缓了口气,抬头对张萌萌耸肩:“它害羞了。毕竟偷学人家剑招被抓包,搁谁都不好意思。”
张萌萌没笑。她拾起断剑,指尖抚过那道金光闪过的裂纹:“这里藏着字。”
林子渊凑过去看。裂纹深处,隐约可见半句刻痕——“九幽非狱”。
“后半句呢?”他问。
“被磨掉了。”张萌萌收剑入袖,“但足够说明一件事——清风道长去过九幽,且认为那里不是囚笼。”
林子渊摸着下巴:“所以影魄嚷嚷‘归途’,意思是九幽才是它老家?那我算什么?快递员?”
小白突然冲到门口,冲着通道狂吠。玉简光芒急促闪烁,映出石壁上缓缓浮现的字迹——共生契成,魂锁不解。
“又来这套。”林子渊拖着锁链往外走,“走吧,再待下去,我怕它俩在我魂里开辩论赛。”
张萌萌跟上来,与他并肩而行:“你打算一直这样?让它寄生在你体内,随时可能夺舍?”
“不然呢?”林子渊踢开脚边碎石,“把它挖出来埋了?它第一个不同意。”他指指胸口,“这位可是签了长期租约的,违约金我都赔不起。”
通道尽头透进天光。林子渊眯眼看了看,忽然转身面对张萌萌:“说真的,要是下次它再操控我砍你,你直接捅我一刀。”
张萌萌挑眉:“你求我杀你?”
“不是杀我,是帮我止损。”林子渊笑嘻嘻,“反正我命硬,捅完还能复活。你要真被砍了,我上哪儿找这么靠谱的队友?”
张萌萌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剑鞘重重敲在他脑门上:“下次再胡说八道,我先废了你舌头。”
林子渊捂着头哎哟直叫,小白趁机跳上他肩膀,爪子扒拉他头发。铜镜在怀里安静如鸡,锁链随着步伐轻响,像在计数。
三人踏出洞口,日光刺眼。林子渊抬手遮阳,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他昨晚写的“室友守则”,第一条赫然是“禁止掀被子”,第二条被墨水晕染看不清,第三条画着个锅巴图案。
“得重写合同了。”他嘀咕着把纸塞回去,冲张萌萌挤眼,“这次加上‘不准对圣女出手’,违约罚扫茅房三年。”
张萌萌懒得理他,径直往前走。玉简飘在前方引路,光芒稳定。林子渊拖着锁链跟上,走了几步又回头,冲洞内喊:“清风老头!锅巴钱记得报销啊!”
洞内无人应答。只有风卷着几片锅巴碎屑,打着旋儿飞向远方。
小白蹦跶到最前面,尾巴高高翘起。林子渊的影子投在地上,眼睛位置两团浓黑,却随着他哼的小调轻轻晃动,像在跟着节奏点头。
张萌萌忽然放慢脚步,等他并肩:“九幽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林子渊摇头,“但肯定比成仙观热闹。至少那边不用自己扫地。”
锁链轻响,铜镜微烫。远处山峦起伏,云层低垂,像一张等待掀开的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