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拖着脚踝上的锁链往前走,每一步都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张萌萌跟在旁边,眉头没松过,小白蹦跶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你真没事?”她问。
“真没事。”林子渊咧嘴,“就是多了个室友,房租贵点,包吃还包打。”
“包打?”张萌萌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林子渊没答,只低头看了眼脚上那截锁链。铜镜安静躺在棺材里,镜面朝下,像是睡着了。可他知道,那东西醒着,在他魂里,在他骨头缝里,在他每一次呼吸之间。
通道尽头有光,玉简飘在前方,照亮石壁。壁画又出现了,画的是两人并肩而立,一人持剑,一人执镜。持剑者眉目清朗,执镜者双眼漆黑。
林子渊盯着看了几秒,忽然说:“张萌萌,你说我要是哪天突然动手打你,你会不会一剑把我劈了?”
张萌萌冷哼一声:“你现在就可以试试。”
“别啊。”林子渊摆手,“我这不是提前报备嘛。万一哪天我眼神变黑、嘴角上扬、说话带笑不带喘,那就是我室友上线了,不是我想打你。”
“影魄。”张萌萌念出这两个字,语气沉了些,“它刚才说‘你是我的’,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林子渊耸肩,“从魂到骨都是它的,听起来挺吓人,其实也就那样。反正我现在活着,它也得跟着活;我要是死了,它估计也得陪葬。”
张萌萌没接话,手却按上了剑柄。
林子渊见状赶紧补一句:“放心,我不会让它乱来的。咱俩签了合同——不准掀被子,锅巴归我,还有……别让你知道它存在。”
“最后一句多余。”张萌萌瞪他,“我已经知道了。”
“那改一条。”林子渊笑嘻嘻,“改成‘不准背着我偷偷找你聊天’。”
张萌萌懒得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小白蹭到林子渊腿边,仰头冲他叫了一声。
“你也听见了?”林子渊蹲下来揉它脑袋,“行,你也算见证人,以后它要是违约,你负责咬它。”
小白尾巴摇了摇,像是答应了。
三人刚走到通道中段,地面突然一震。玉简光芒骤暗,四周温度骤降。林子渊脚下一顿,魂印猛地发烫,像有人在他胸口点了一把火。
“来了。”他说。
话音未落,三枚寒髓钉从石壁缝隙激射而出,直取三人咽喉。张萌萌拔剑格挡,剑锋撞上第一枚钉子,火星四溅。第二枚擦着她耳侧飞过,钉入后方石壁,留下一道冰霜痕迹。
第三枚,冲林子渊眉心而来。
他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身体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接管了,四肢僵硬,连眨眼都做不到。寒髓钉离他额头只剩半寸,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刺骨寒意。
然后,他的右手抬了起来。
动作快得不像他自己,五指成爪,精准扣住寒髓钉尾端。钉身嗡鸣震颤,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却被一股更阴冷的力量压了回去。
林子渊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
不是他的声音。
下一瞬,他整个人旋身前冲,右手甩出寒髓钉,反手抽出腰间桃木剑。剑锋斜划,空气中留下一道黑色残影,第二枚偷袭的寒髓钉应声断裂。
第三枚刚从暗处射出,就被剑尖挑飞,钉头调转,原路射回。石壁后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张萌萌站在原地,剑还横在胸前,眼神惊疑不定。小白缩在墙角,耳朵贴着脑袋,尾巴夹紧。
林子渊缓缓收剑,手腕一抖,剑尖垂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脖子——完好无损,连寒气都没沾上。
“厉害啊。”他对着空气说,“第一次干活就这么敬业,年终奖必须给你加鸡腿。”
没人回应。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套动作不是他做的。本能战斗技巧再强,也不可能快到那种程度。那是影魄,是他魂里的黑瞳室友,第一次主动出手。
“你没事吧?”张萌萌上前一步,剑尖指向他胸口,“刚才……是你吗?”
“一半是我,一半是它。”林子渊苦笑,“看来合同生效了,打架不用我自己上了。”
张萌萌没放下剑:“它还能控制你多久?”
“不知道。”林子渊摇头,“刚才那一下,我没反抗。要是我硬扛,说不定会反噬。既然甩不掉,不如合作。”
他说完,抬脚往前走。锁链拖在地上,叮当作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冲张萌萌一笑:“至少现在我知道,它不会让我死。我死了,它也得玩完。”
张萌萌收剑入鞘,跟上来:“你倒是想得开。”
“不开不行啊。”林子渊叹气,“总不能天天跟自己魂里那位掐架,累不累?不如认命,当养了个保镖,虽然房租贵了点。”
通道尽头的门近在眼前,门上刻着两个字:共生。
林子渊伸手推门,手掌刚触到门板,魂印又是一阵灼热。这次没那么疼,倒像是某种提醒——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
门开了。
里面是个圆形石室,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三样东西:一枚玉简、一把断剑、一面小铜镜。
铜镜只有巴掌大,镜面模糊,映不出人影。
林子渊走过去,拿起铜镜。指尖刚碰到镜背,锁链突然绷直,另一端从门外延伸进来,连在镜面上。
“哟,搬家还挺利索。”他嘀咕了一句,把镜子揣进怀里。
张萌萌拿起断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是玄天剑宗的制式剑,但断口很旧,至少几十年了。”
“说不定是清风道长留下的。”林子渊说,“他以前老念叨‘剑断人不散’,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张萌萌没接话,把断剑收进袖中。小白跳上石桌,鼻子凑近玉简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玉简有问题?”林子渊问。
“不是问题。”张萌萌拿起玉简,“是地图。”
她将玉简贴在额前,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神色凝重:“九幽入口在北境雪原,离这儿三千多里。路上要经过三处险地,两座城池,还有一片毒沼。”
“听起来挺热闹。”林子渊搓手,“正好活动筋骨。”
“你魂里那位同意吗?”张萌萌瞥他一眼。
林子渊拍拍胸口:“它刚救了我一命,总不能转头就让我去送死。再说了,九幽是它老家,它比我还急着回去认亲呢。”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锁链随着步伐轻晃,铜镜在怀里微微发烫。
张萌萌跟在后面,低声问:“你真信它?”
“不信也没办法。”林子渊头也不回,“从它钻进我魂里的那天起,我就没得选。现在它肯帮我打架,说明暂时没想弄死我。这就够了。”
石室外,通道重新合拢。玉简飘在前方引路,光芒稳定。
林子渊边走边嘀咕:“下次打架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我好配合一下,比如喊句‘兄弟上’之类的,显得咱们有默契。”
铜镜没反应。
但他感觉到了——魂里那东西,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张萌萌忽然开口:“刚才它用的剑招,我见过。”
林子渊脚步一顿:“哪儿见过?”
“玄天剑宗藏经阁。”张萌萌说,“第七层,禁术区。那套剑法叫‘影流’,是清风道长年轻时创的,后来因为太凶险,被列为禁术。”
林子渊沉默了几步,忽然笑了:“挺好,至少证明我没认错房东。清风老头留的东西,果然没一件省心的。”
前方出现岔路,左转通往出口,右转深入地下。
林子渊毫不犹豫往左走。
“不看看右边有什么?”张萌萌问。
“不看了。”林子渊摇头,“再看下去,我怕我魂里那位直接替我做决定。现在这样挺好,它打架,我动嘴,分工明确。”
张萌萌没再说什么,跟着他拐进左侧通道。
小白跑在最前面,尾巴高高翘起。玉简的光洒在石壁上,映出两人一兽的影子。
林子渊的影子,眼睛是黑的。
他假装没看见,只低头对小白说:“待会儿出去,记得帮我买包锅巴。新室友入职,得庆祝一下。”
小白叫了一声,像是答应了。
锁链轻响,铜镜微烫。
新的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