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头》之六:侠胆诛邪。
他厚赠赵东楼银两布帛,助其安身立命。
随后,立刻唤来已长成十八岁、孔武有力的儿子王孜。
王文将赵东楼所言,原原本本告知王孜,并将那封浸透血泪的书信递给他。
王孜默默听着,看着,那张酷似父亲的年轻面庞上,肌肉绷紧,青筋暴起。
当他读到母亲“鞭痕累累,饥寒交迫”、“度一日,如历十年”时,一股焚天怒火直冲顶门,双目瞬间赤红如血!
“母亲……!”
王孜猛地站起身,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他周身杀气弥漫,钢牙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没有半分犹豫,他转身回房,取了那张百石强弓、一壶利箭,又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插入腰间。
当日便冲出家门,策马扬鞭,带着滔天的恨意与救母的急切,直奔京城而去!
凭着赵东楼提供的线索,和自身对狐类气息异于常人的敏锐感知,王孜很快在京城一处繁华地段,找到了吴媪经营的新妓馆。
一座雕梁画栋、门庭若市,弥漫着脂粉与金钱气息的豪华所在。
王孜杀气腾腾,如煞神临世,大步闯入。
厅堂内,丝竹喧嚣,他的姨妈妮子正浓妆艳抹,陪着一位脑满肠肥的富商调笑饮酒。
她偶然抬眼,瞥见闯入的王孜,觉得那眉眼似曾相识。
待看清他酷似王文的面容,以及那双欲要噬人的眼睛时,顿时脸色惨白如纸,惊得魂飞魄散!
“你……你是……”
她尖声惊叫,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形。
话音未落,王孜已如离弦之箭,一个箭步猛蹿至她面前!
刀光如惊鸿一闪,带着积攒了十八年的愤恨与思念,凌厉劈下!
妮子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血溅华庭,香消玉殒!
厅内霎时间乱作一团,杯盘碎裂声、女眷尖叫声、宾客惊恐的呼喊声交织一片。
人们以为遭遇了凶神恶煞,纷纷抱头鼠窜,争相逃命……
更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妮子的尸体在地上抽搐几下,竟迅速变形萎缩,转眼间化作了一只毛色黯淡、嘴角淌血的死狐狸!
众人吓得魂不附体,尖叫连连。
王孜看也不看,提着滴血的刀,径直冲向妓馆深处。
穿过几重院落,在一间香气扑鼻的厨房外,他看到了那个熟悉又憎恶的身影——鸨母吴氏!
她正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几个丫鬟准备羹汤。
“老妖婆!”
王孜一声暴喝,如同惊雷!
吴氏闻声骇然回头,看到杀气冲天的王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眼中闪过一丝妖异的红光,身形一晃,竟凭空消失在原地!
“想逃?”
王孜冷笑,他早已不是当年懵懂孩童。
他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瞬间锁定头顶房梁!
说时迟那时快,他闪电般张弓搭箭,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嗷——!”
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嚎响彻厨房!
只见一只体型硕大的黄毛狐狸,被一支利箭当胸贯穿。
从高高的房梁上跌落,重重摔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四肢抽搐不已。
王孜上前,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斩下了狐首!
那狐狸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王孜提着狐首和仍在滴血的刀,根据感应,很快找到后院一处偏僻角落,那里有一扇厚重铁门,紧锁的地窖入口。
他举起一块巨石,狠狠砸向铁锁!
“哐当!”
铁锁应声而断!
王孜奋力拉开沉重的铁门。
一股霉烂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窖内阴暗潮湿,只有高处一个小气窗透进一丝微光。
借着微光,王孜看到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女子,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
“母亲!”
王孜扑通跪倒,声音颤抖。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虽然憔悴不堪,容颜枯槁,但那双清澈的眼睛,王孜在梦中见过无数次!
正是他素未谋面的母亲——鸦头!
“孜……孜儿?”
鸦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嘶哑微弱。
“是我!母亲!孩儿来救您了!”
王孜泪如泉涌,冲上前紧紧抱住母亲瘦弱的身躯。
母子相认,抱头痛哭,恍如隔世。
良久,鸦头才缓过神来,急切地问:“你……你外婆和姨娘……”
王孜恨声道:“那两个祸害,已被孩儿杀了!母亲再不用受苦了!”
鸦头闻言,并没有喜悦,反而脸色一白,落下泪来,捶打着王孜:
“冤孽!冤孽啊!为娘信中如何嘱咐你的?
她们虽恶,终究是骨肉至亲!你怎能……怎能下此杀手!造孽啊!”
她悲痛欲绝,几乎昏厥。
王孜连忙扶住母亲,辩解道:“母亲!她们那样折磨你,死有余辜!您还替她们求情?”
“她们再恶,也是生我养我之人……”
鸦头泣不成声,“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快,将她们的尸身……寻个地方好好安葬吧,也算……全了这点情分。”
王孜表面应承:“母亲放心,孩儿这就去办。”
他心中却对吴媪和妮子恨之入骨。
他先将母亲背出地窖,安顿在客栈,又返回妓馆。
他找到吴媪和妮子所化的两只狐狸尸体,并未掩埋。
而是将狐皮完整地剥了下来,仔细硝制好,偷偷藏起,只将无皮的狐尸,拖到郊外草草掩埋。
他又搜刮了吴媪房中所有值钱的金银细软,这才带着母亲和财物,返回东昌。
当王孜扶着形容枯槁、但精神尚好的鸦头,出现在王文面前时,王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夫妻劫后重逢,恍如隔世,悲喜交集,相拥而泣,久久不能言语。
待情绪稍定,鸦头问起吴媪和妮子的后事。
王孜答道:“已按母亲吩咐安葬了。”
鸦头心中稍安,又想起什么,问道:“那……她们的遗物呢?可有……皮毛之类?”
她深知狐类习性。
王孜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行囊中取出两张硝制好的、油光水滑的黄色狐皮,献宝似的呈上:
“母亲请看,这是上好的狐皮,正好给母亲做件袄子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