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国》十六。
徐夜儿, 她的婚配成了难题。
“夜叉之女”的名声在外,加上她性格泼辣,不谙闺阁礼仪,寻常官宦人家避之唯恐不及。
徐彪心疼妹妹,又深知其能。
他作主,将夜儿许配给自己麾下一位丧偶的得力干将——袁守备(后升任参将、将军)。
袁将军为人稳重忠厚,武艺高强,但起初对这桩婚事也颇感压力,更多是出于对徐彪的敬重和对夜儿身世的同情。
转折发生在演武场。
一次军中较技,将领子弟纷纷上场。
有人起哄,让“徐家小姐”也露一手。
夜儿本在旁观,闻言柳眉一竖,也不推辞,大步走到场中。
她扫了一眼兵器架,径直走向那张需数名壮汉才能抬动的、号称“百石”的超级铁胎弓!
众人的瞩目之下,徐夜儿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嘿”的一声!
那张让无数猛将都望而却步的巨弓,在徐夜儿的手中被轻松地拉开!
弓身渐渐弯曲,最终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满月形状!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滞和犹豫,就像演练过无数遍。
动作自然、流畅。
全场观众都被这一幕震撼得目瞪口呆,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搭上特制的长箭,目光如电,锁定百步之外柳枝上跳跃的一只麻雀!
弓弦震响,箭似流星!
“嗖——噗!”
箭影过处,那麻雀应声而落。
长箭牢牢钉在树干上!
箭簇入木三分,雀儿毫发无损,只是被箭杆震晕!
“好!”
“神乎其技!”
短暂的死寂后,震天的喝彩声几乎掀翻校场屋顶!
所有轻视、疑虑在这一箭之下烟消云散!
袁守备(将军)站在人群中,看得目瞪口呆,继而满脸通红,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他大步走到场中,对着收弓而立、英姿飒爽的徐夜儿,郑重抱拳,心悦诚服:“夫人神射!袁某……服了!”
从此,夫妻情谊在敬佩与并肩作战中日益深厚。
袁将军每次出征,徐夜儿必随行左右。
她不仅是贤内助,更是战场上的奇兵!
乱军之中取敌首级,危难之际救夫杀敌,“奇勋半出于闺门”的赞誉不胫而走。
多年后,徐豹(已官至总兵)挂帅西征,平定边陲叛乱。
战事胶着,叛军得异族相助,驱赶巨象冲阵,官军损失惨重,徐豹本人一度身陷重围,险象环生!
消息传回交州。
已年过五旬、在府中养尊处优多年的琅,闻讯拍案而起!
眼中爆发出卧眉山时的凶悍光芒!
她不顾徐方远和家人的劝阻,执意披甲(特制的加厚明光铠)持械(一柄门板般的厚背砍山刀)。
以“随军探亲”之名,在徐彪的默许下,带着一队亲兵,星夜兼程奔赴前线!
战场上,硝烟弥漫,杀声震天。
叛军的战象如同移动的堡垒,在官军阵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穿金裂石、充满洪荒气息的咆哮响彻战场!
只见一尊身披重甲、如同上古魔神般的巨大身影,挥舞着门板大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悍然冲入象阵!
是琅!
她无视刺向她的长矛,巨大的砍山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斩在为首战象的腿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战象惨嚎着轰然倒地!
琅庞大的身躯,灵活地翻滚躲开倒下的巨兽,刀光再闪,又将另一头战象的鼻子齐根斩断!
鲜血喷溅!
叛军和驱象的异族,从未见过如此凶悍恐怖的“人”!
那青面獠牙、浴血奋战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
“夜叉!是夜叉!”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叛军士气瞬间崩溃,哭爹喊娘,丢盔弃甲!
徐豹趁机挥军掩杀,大获全胜!
琅浑身浴血(敌人的),拄着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看着儿子脱险并指挥军队追击,赤红的眼中,露出一丝疲惫而欣慰的笑意。
战场上幸存的官兵,远远望着那尊魔神般的身影,无不心生寒意,敬畏万分,“见者莫不辟易”!
西疆大捷,震动朝野。
战报中,“徐总兵之母,年迈而勇毅绝伦,临阵斩象,破敌先登,力挽狂澜”。
事迹被大书特书。
捷报传至京师,龙颜大悦!
金銮殿上,论功行赏。
有大臣奏请:“徐母虽为女流,然其勇冠三军,功勋卓着,不让须眉。当破格封为‘男爵’,以示殊荣!”
圣旨拟好,即将下达。
消息传至徐豹军中。
徐豹闻讯,却皱紧了眉头。
他深知母亲琅性情质朴,不慕虚名,更不在意爵位。
“男爵”封号虽显尊荣,却于礼制不合(女子封男爵)。
更可能将母亲推上风口浪尖,引来不必要的非议和探究,甚至可能暴露其出身之秘。
他连夜伏案疾书,写下一封情真意切、辞藻恳切的奏疏:
“臣豹诚惶诚恐,昧死上言……
臣母琅氏,本山野愚妇,性拙朴,素慕恬淡。
此次随军,实因舐犊情深,护子心切,非为功名利禄……
阵前所为,乃母子天性,护国本能,岂敢贪天之功?
……‘男爵’之封,于礼不合,于情逾矩。
臣母闻之,惶恐不安,坚辞不受。
……恳请陛下体恤臣母本心,收回成命。
臣母子感戴天恩,虽肝脑涂地,难报万一……”
奏疏送达御前。
皇帝览奏,感其母子情深,孝心可嘉,亦惊叹于“夜叉夫人”之奇。
遂朱笔一挥,收回封“男爵”的旨意,改封琅为一品诰命“夫人”!
诰命中特别褒奖:“异种忠勇,护国佑子,贞烈堪嘉,德配坤仪。”
极尽荣宠。
当凤冠霞帔、一品诰命夫人的浩荡仪仗送至徐府时,整个交州城为之轰动!
琅在徐方远和儿女的帮助下,穿上那繁复华丽的诰命服。
巨大的身躯包裹在锦绣之中,竟也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雍容气度,虽然她依旧觉得束手束脚 。
她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赤红的眼中没有激动,只有一丝淡淡的、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