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剑插进地里,三色光顺着裂缝往上爬,像烧红的铁丝在石头里钻洞。叶焚歌撑着剑柄,膝盖打颤,一口血直接咳在剑格上,溅开的血珠子碰到地面“滋”地冒烟。
她没抬头,也知道那三杯酒又来了。
左、中、右,一字排开,虚影晃荡,酒面泛着血光。跟十六岁那年梦里第一次见它时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候她还以为是哪个缺德鬼在厨房炖了猪血汤。
“又来这套?”她抹了把嘴,指尖沾血,冲着王座方向比了个中指,“老东西,你剧本库存就这点存货?”
话音刚落,心口猛地一抽。
不是疼,是压,像有只手从里面攥住了她的心脏,一寸寸往下拽。她低头一看,胸口那道妖纹已经爬过锁骨,边缘泛着暗红,像是干涸的血河突然活了,正往她肺里钻。
她咬牙,火剑一震,想把那股劲儿逼出去。可三色光刚涌到掌心,就被那纹路吸了个干净。
“靠。”她低骂,“连充电宝都叛变?”
萧寒就站在她旁边,寒霜剑横在身前,没动,也没说话。他左眼空着,风吹得黑布猎猎响,整个人像根冻硬的旗杆,杵在这片死寂里。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正看她。
没表情,但眼神没飘。
她忽然笑了:“你还记得梦里那个天天骂我的‘我’吗?”
他点头。
“他说我饭都不会做。”她咳出一口带血沫的气,“结果呢?我不仅活着,还把他的厨房烧了三次。”
萧寒嘴角抽了抽,没笑出来,但握剑的手松了一寸。
火剑上的光,重新亮了点。
三杯酒开始转。
左杯晃到中间,右杯滑向左边,中杯悬在最前,酒液缓缓升起,凝成一根细丝,直直朝她手腕缠过来。
她没躲。
丝线缠上皮肤的瞬间,脑子里“轰”地炸开。
千百个她,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一个穿着龙袍,跪在王座前,双手奉上剑印;一个抱着楚红袖的尸体,在火里哭到失声;还有一个,正把毒酒灌进喉咙,脸上带着解脱的笑。
全是她。
又都不是她。
“你逃不掉的。”初代人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下来,像是整个昆仑墟都在说话,“三选一,是轮回的终点。你只能走一条路。”
“谁说的?”她猛地抬手,一巴掌拍在左臂。
荆棘纹炸开一道刺痛,幻象裂了条缝。
她喘着气,盯着那三杯酒:“你让我选,是因为你不敢赌。”
酒杯晃了晃。
“你怕的不是我选错。”她咧嘴,牙上还沾着血,“是我不选。”
话音落下,三杯酒齐齐一震。
酒面裂开细纹,像被无形的手掰开。
王座上的尸体,金瞳第一次缩了。
“不可能。”那声音低了一度,“没有选择,就没有结局。”
“谁说结局非得是你写的?”她撑着火剑,慢慢直起身,膝盖还在抖,但站住了,“你等了千年,就为了看我跪下喝毒酒?那你这千年,活得也太没劲了。”
她往前踏一步。
心脏里的手,猛地一收。
她闷哼一声,差点跪倒,硬是用火剑撑住。
第二步。
妖纹爬到下巴,半边脸发烫,呼吸带血。
第三步。
她抬起手,不是去碰酒杯,而是指向王座。
“你不是要变量吗?”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我给你看个活的。”
三杯酒开始晃,越来越快,酒液化成血丝,缠住她手腕脚踝,要把她拖进任一选项。
她不挣。
反而笑了。
“左杯,萧寒活,九洲灭?”她扭头看身边人,“你信命?”
萧寒摇头。
“右杯,楚红袖活,我死?”她摸了摸左臂荆棘纹,“她让我信她,没让我去死。”
“中杯,三魂分离,天下大乱?”她冷笑,“那不就是你现在干的事?拆了我,重装系统?”
她猛地抬头,冲着王座吼:“你根本不是在给我选择!你是在删存档!”
三杯酒剧烈震颤,酒液倒流,形成三道血柱,直冲静滞的空中。
王座上的尸体,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金瞳爆射一道光,直劈而下,硬生生把右杯推到她唇边。
酒液渗进嘴角,一滴。
刹那间,她看见楚红袖站在火里,嫁衣未烧,笑得像从前一样。
“活下去。”她说。
她身体一颤,本能地张嘴——
下一秒,她狠狠咬舌。
鲜血喷出,把酒液冲散。
她咳着血,笑出声:“你说我必须选……可我偏要站着,不跪,不选,不认。”
她把火剑插进地里,双手撑剑,脊背挺得笔直,哪怕心脏快被撕成两半。
“这届宿主,不按你写的来。”
三色光从她心脏逆流而上,顺着血脉往四肢冲,硬生生把妖纹压住半寸。
三杯酒,轰然炸裂。
血雾炸开,像一朵红花在空中绽放,又瞬间冻结。
静滞开始松动。
空气有了流动的痕迹,尘埃重新下落。
王座上的尸体,第一次没说话。
金瞳盯着她,像是第一次看见“人”这个字。
她喘着粗气,火剑拄地,整个人摇得像风里的破旗,但没倒。
萧寒侧身,寒霜剑微微前移,剑尖对准王座。
她抬手,抹了把脸,血混着汗,在脸上划出几道红痕。
“你等了千年。”她说,“可你等的,从来不是我。”
她一步步往前走,火剑拖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
“你等的,是能打破轮回的人。”她笑,“巧了,我就是。”
尸体终于抬手。
第四把古剑缓缓离地,剑尖指向她。
“那就试试。”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起伏,“看看是你先成皇,还是我先把你写回剧本。”
她停下脚步,火剑横在胸前,三色光在剑刃上流转不息。
她没说话,只咧嘴一笑。
萧寒站到她身边,寒霜剑横于前,剑身微颤,像是在呼应她的呼吸。
两人并肩而立,火与霜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道无形屏障。
尸体抬剑,金芒暴涨。
叶焚歌握紧火剑,掌心剑印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
就在这时,她左臂荆棘纹忽然一跳,一股热流冲上识海。
梦里那个天天骂她“废柴”的自己,忽然没再写纸条。
而是笑了。
她猛地睁眼,火剑一抖,三色光暴涨。
“来啊。”她低吼,“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