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裂成两半的瞬间,叶焚歌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不是疼,是累得骨头缝里都在冒烟。她甩了甩手,掌心那道剑印黑得发亮,边缘的纹路已经爬到肩膀,像一条活蛇顺着血脉往上钻。
她没管。
一脚踢开脚下碎裂的青铜残片,冷笑一声:“桥是你搭的,路是你开的。”
这话不是说给谁听,是说给这天、这地、这堆烂规矩听的。
她转头,萧寒还靠着断柱坐着,寒剑只剩半截,霜气稀薄得像快断气的呼吸。左眼黑布下的血线已经干了,可脸色白得像纸。
“还能走吗?”她问。
“不能。”他咳了一声,“但能爬。”
“行,那我背你。”
她走过去,一把将他拽起来,胳膊穿过他腋下,硬生生扛上肩。萧寒没挣扎,任她拖着往前走。每一步踩在崩裂的阵纹上,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她咬牙,火劲在体内乱窜,妖血和金血搅成一锅粥,脑子里嗡嗡响,像是有谁在耳边念经。
“你本该是祭品……你本该是祭品……”
声音从四面八方来,又像是从她骨头里长出来的。
她抬手,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火光炸开,脸颊火辣辣地疼。脑子清了一瞬。
“闭嘴。”她骂,“老子现在最烦听人讲命。”
太庙废墟就在前面。残破的龙柱东倒西歪,殿门塌了一半,里面黑得像口井。可就在那废墟中央,一卷血色绢帛静静悬浮在残破的龙座上,金线绣字,在昏光下泛着冷芒。
“立楚氏女为后,封妖妃血脉,以三重命格开启昆仑墟。”
她盯着那行字,笑了。
“又是开启?这帮老东西,翻来覆去就这点词儿。”
她一脚踹开门槛,扛着萧寒往里走。每走一步,掌心的黑纹就跳一下,像是在提醒她——你快撑不住了。
她不管。
走到龙座前,伸手就要去拿诏书。
指尖刚碰上,血光猛地一闪,整卷绢帛“轰”地燃起红焰,字迹扭曲,像是活过来一样。
“非命格持有者,触之即焚。”她念了一句,冷笑,“那我偏要碰。”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诏书边缘。血渗进去的瞬间,金线重组,新字浮现:
“三重命格者,非开启者,乃祭品也。”
她盯着那行字,足足三息。
然后笑了,笑得肩膀直抖。
“好啊。”她拍了拍诏书,“你们藏得够深。钥匙不是开门的,是送死的。”
她松开手,诏书悬在空中,血光越来越盛。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念出全文,就会激活封印的残魂,引来真正的麻烦。
可她还是张了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立楚氏女为后,封妖妃血脉,以三重命格开启昆仑墟……三重命格者,非开启者,乃祭品也。血引为契,魂祭为锁,昆仑永封,万世不启。”
最后一个字落下,整座太庙猛地一震。
血光冲天,龙座炸裂,一道虚影从诏书中缓缓升起。金袍加身,头戴十二旒冠,额心一道饕餮胎记,口如深渊,眼如黑洞。
圣上虚影。
它没说话,只是抬手一招。
萧寒的残剑“嗡”地飞出,直奔那胎记而去。剑尖刚碰上,就被吸住,寒气瞬间被抽干,剑身寸寸碎裂,化作冰屑。
萧寒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拖向前,脸色瞬间惨白。
叶焚歌想冲过去,可她动不了——掌心的黑纹疯狂跳动,像是要从皮肉里钻出来。妖血沸腾,金血逆流,两条血脉在她体内撕扯,疼得她牙关打颤。
“原来如此。”她忽然低笑,“不是开启昆仑墟……是封印它。”
她闭上眼。
不是为了躲,是往里走。
识海深处,火光冲天。
梦中皇宫,御书房。
她看见“自己”——龙袍加身,眉眼冷峻,正把一卷血诏扔进火盆。火光映着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纸灰飘起,一行字浮现:
“这届宿主总算开窍了——钥匙从来不是开门的,是锁门的。”
她猛地睁眼。
“所以,我不是钥匙。”她盯着圣上虚影,“我是锁。”
虚影动了。
额间饕餮巨口张开,一股吸力爆发。殿柱、瓦砾、光影,全被扯向那张嘴。萧寒被拖得更近,手指抠进地面,指甲崩裂,却挡不住那股力量。
叶焚歌没动。
她反而松开火劲,任由黑纹蔓延到脖颈,任由妖血被牵引。
“你说我是祭品?”她冷笑,“可祭品,能反咬一口吗?”
她突然抬手,一掌拍向自己胸口。
不是攻击,是引爆。
火劲和妖血在体内对冲,炸出一声闷响。她整个人像被雷劈中,嘴角喷血,可那股反冲之力,竟让饕餮的吸力顿了一瞬。
就这一瞬。
她扑向萧寒,一把将他拽回,自己却被吸力拉得往前滑。
膝盖在碎石上磨出血,她不管。
“你吞得下我?”她抬头,盯着那张深渊巨口,“那你试试,吞一个不想活命的。”
她张开双臂,主动迎向那股力量。
黑纹爬满半边脸,火劲在经脉里炸开,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烧成灰。
可就在她即将被吞入的刹那——
梦中皇宫,御书房的火盆里,最后一片纸灰飘起,写着一行小字:
“记住,真正的锁,从来不怕被打开。怕的是,被人当成钥匙。”
她笑了。
“老子不是钥匙。”她低语,“老子是砸锁的锤。”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向虚影。
血没被吸走。
反而在空中凝成一道符。
不是命格符,不是血脉印,是她在梦里练了十年的——焚天诀第一式,**火种自焚**。
血符炸开,火浪冲天。
圣上虚影发出一声闷响,饕餮巨口猛地闭合,整个虚影剧烈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点燃。
叶焚歌跌坐在地,浑身是血,火劲几乎枯竭。
可她还在笑。
“你们骗了所有人。”她喘着气,“包括我自己。”
她抬头,看着那团扭曲的虚影,轻声道:
“昆仑墟要封,可以。但钥匙,得由我来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