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御剑上的纹路还在动,像活的一样。
叶焚歌盯着剑面,那“穿秋裤”三个字一闪一闪,底下还连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箭头,直指前方浓雾。她差点笑出声——这届宿主留的破线索,怎么跟醉酒后画的导航似的?
“你笑什么?”楚红袖靠在墙边,声音发虚。她左臂的胎记还在微微发烫,金血快见底了,整个人像被抽了筋,站都站不稳。
“笑我命不该绝。”叶焚歌收剑,抬脚就往雾里走,“有人连秋裤都管上了,还能让我死?”
楚红袖咬牙跟上:“你就不怕这是陷阱?”
“怕啊。”叶焚歌头也不回,“可现在回头,后面全是熔岩傀儡的残渣,往前走好歹还有条裤衩指路。”
两人踏入浓雾,空气骤然变冷。
雾里挂着灯。
一排排,一串串,全是灯笼。但那不是纸糊的,也不是绸布做的,是皮——人皮。每盏灯都透出暗红光,灯芯不跳,却有种黏稠的呼吸感。
叶焚歌脚步一顿。
灯里有人脸。
第一盏,是北境追杀她的刀疤脸,被她一剑穿喉的那个。第二盏,是药王谷派来的毒使,自己咬破毒囊死在她面前。第三盏……她数不清了,全是死在她手里的。
“操。”她低骂,“死后还得给我当路灯?”
楚红袖盯着最近一盏灯,声音发紧:“它们在看我们。”
话音刚落,那灯笼里的脸突然抽动了一下,眼珠转向她们,嘴角咧开,无声笑了。
紧接着,所有灯笼齐齐一震,脸全转了过来。
叶焚歌反手按住剑柄,火劲在掌心滚了一圈。剑印裂口还在渗金火,但这次不是漏,是吸——裂口里那点金光开始打旋,像个微型漩涡。
“老东西又在搞鬼。”她咬牙,“梦里留条子不说人话,现实还搞阴间灯展?”
楚红袖忽然抬手,指尖划过一盏灯笼的边缘。
“别碰!”叶焚歌喝止。
晚了。
金血沾上人皮的瞬间,那灯笼“噗”地熄了。
下一秒,整片迷阵“嗡”地一震。
地面裂开细缝,黑血从砖缝里渗出,像有东西在底下爬。灯笼群开始缓缓转动,围成一圈,把她们困在中央。
“你干嘛?”叶焚歌瞪她。
“试阵。”楚红袖喘了口气,“金血能引妖气,这阵靠怨念驱动,灭一盏,它就得反应。”
“反应完了。”叶焚歌冷笑,“现在咱们是盘子里的菜。”
她抬脚就往阵心走。
“等等!”楚红袖拽她,“这阵随情绪变,你越急,它越乱你心神!”
“那你说咋办?等它给我们发灯笼节优惠券?”
她话音未落,眼角余光一晃——
迷雾里,浮现出另一个她。
那“她”站在火海中,手持长剑,正在焚烧一座宫殿的典籍。火焰映在她脸上,半边金,半边银,眼神冷得不像活人。
叶焚歌心头一跳。
那是她在梦里的样子。
她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脑,幻影“啪”地碎了。
“少来这套!”她吼,“不就是想让我疯吗?老子疯起来第一个烧了你这破阵!”
她这一吼,剑印漩涡转得更快,金火倒灌经脉,火劲瞬间炸开一圈。
几盏近处的灯笼“砰”地爆裂,皮屑飞溅。
楚红袖趁机在地上划符,金血画出逆向纹路,指尖一挑,符成。
“走!”
两人冲向阵心。
迷阵剧烈震荡,灯笼乱晃,人脸扭曲尖叫,黑血漫地,几乎没到脚踝。
终于,她们冲到了最中央。
那里挂着一盏最大的灯笼,通体漆黑,皮质泛着金属光泽,像某种兽皮鞣制而成。灯笼里没有脸,只有一道盘坐的身影。
玄冥子。
他闭着眼,手持青铜罗盘,盘上刻着剑形纹路,正缓缓转动。
叶焚歌盯着那罗盘,忽然笑了:“哟,终于舍得露脸了?之前躲在傀儡肚子里装神弄鬼,现在改玩皮影戏了?”
玄冥子睁眼。
金瞳。
眼珠里有剑影流转,像藏着一整座剑阵。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一抬手。
罗盘离灯飞出,悬在半空,光束射下,直击楚红袖心口。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钉在半空,动弹不得。
“妖妃血脉。”玄冥子开口,声音像砂纸磨骨,“就该安分守己。”
叶焚歌瞳孔一缩。
她没冲上去救,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玄冥子嘴角微扬:“终于懂了?冲动是死路。”
“我不是冲动。”叶焚歌冷笑,“我是装的。”
话音未落,她反手将火御剑狠狠插入地面。
剑入地三寸,剑印漩涡骤然反转——
不是往外漏火,是往里吸。
迷阵的灵力顺着剑身倒灌,灯笼群开始剧烈晃动,一盏接一盏爆裂,皮屑如雪纷飞。
玄冥子脸色一变:“你——”
“老子早就不按你们剧本走了。”叶焚歌抬头,金银双瞳直视他,“穿秋裤是避险,烧典籍是反抗,现在——”
她猛然拔剑,火劲炸开。
“轮到我拆台了。”
玄冥子怒极反笑,挥手一扯。
剩余灯笼瞬间凝聚成锁链,缠住叶焚歌双臂,皮链上人脸咧嘴,咬向她皮肤。
剑印漩涡被压制,金火倒流,经脉如被刀割。
她闷哼一声,膝盖一弯,差点跪地。
玄冥子缓步走出灯笼,白发童颜,罗盘在手,居高临下:“你以为你能挣脱?你不过是个容器,是人皇计划的残次品。”
叶焚歌低头,喘着气,忽然笑了。
“你眼里那人……”她缓缓抬头,盯着他金瞳中的剑影,“不是我,是你主子吧?”
玄冥子动作一僵。
“你被寄生了。”她咧嘴,血从嘴角溢出,“初代人皇的残魂,借你这老棺材板还魂——可你连自己都被骗了,还装什么天机主宰?”
玄冥子瞳孔猛缩。
那一瞬,他眼中的剑影乱了。
叶焚歌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猛然咬破舌尖,燃烧精血,火劲逆冲经脉,怒吼一声:“火为骨,剑为筋——给我爆!”
剑印漩涡全开,金火灌入地脉,轰然引爆。
整片迷阵塌陷。
灯笼炸裂,黑血蒸发,地面崩开巨缝,碎石飞溅。
玄冥子被气浪掀飞,罗盘脱手,撞在墙上。
叶焚歌单膝跪地,火御剑撑地,才没倒下。
楚红袖从半空摔落,她伸手接住,两人一起滚进塌陷的坑里。
烟尘散去,坑底露出一扇石门。
门上刻着徽记——一只倒悬的剑,底下三盏灯。
拍卖会的标记。
楚红袖靠在她肩上,喘着气:“你……怎么知道他被寄生了?”
“梦里纸条。”叶焚歌抹了把脸,“上个月有张写着‘寄生体别信,眼神飘的都是替身’。”
“你就信了?”
“我不信命。”她撑着剑站起来,低头看门,“但我信——老子穿秋裤都活下来了,还能死在这?”
她抬脚,正要踹门。
石门突然自己动了。
一道细缝裂开,里面透出光——不是火光,是冷的,青的,像尸体的眼睛。
门缝里,缓缓伸出一只干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