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外,残火未熄,硝烟弥漫。林昊与陈留郡守终于在战场中心相见。郡守虽为文士,此刻甲胄在身,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绝处逢生的激动与感激。
他抢步上前,紧紧握住林昊的手,声音微颤:“林将军!颍川义师,雪中送炭,救我陈留于水火,此恩此德,本官与全城军民没齿难忘!请将军速速率部入城,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也让将士们好生休整!”
然而,林昊却轻轻抽回手,环视了一眼周围狼藉的战场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其他几门贼军营寨火光,神色冷静地摇了摇头:“府君盛情,昊心领了。然则,此刻入城,恐非上策。”
他指向陈留高耸的城墙,又指了指自己麾下正在肃清残敌、整顿队形的军队,分析道:“贼军虽遭此挫败,但主力犹存,数倍于我。若我军悉数入城,则明日太阳升起,东门依旧会被贼军团团围困。届时,我军便与城内守军一般,困守孤城,失去机动,只能被动挨打,粮草补给亦成问题。这万余贼军,便可将我们牢牢锁死在城内。”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但若我军留在城外,凭借今夜夺取的东门外营寨废墟,稍加改造,立下营垒。则我军与陈留城,便可形成掎角之势!贼军若攻城,我自后袭其背,使其进退维谷,首尾难顾,主动权便操之我手!”
郡守闻言,眉头微蹙,担忧道:“将军高见!然……贼众我寡,若贼人恼羞成怒,不顾陈留城,尽起大军猛攻将军营垒,将军仅以数千之众,如何抵挡?”
林昊自信一笑:“府君所虑极是。然贼军若真敢如此,便是将军与城内守军大展身手之时!届时,贼军全力攻我,后背必然空虚,城防压力大减。
府君可择精锐,或开城门突袭其攻城队伍侧后,或迂回袭扰其粮道。贼军岂能不顾?必致其军心大乱,此正合兵法‘攻其必救’、‘以正合,以奇胜’之理!”
对方仔细思量,越想越觉得有理,脸上担忧渐去,取而代之的是钦佩与决断:“将军深通兵法,谋划周全!在下愚钝,险些误事。便依将军所言!我城内尚有积蓄,粮草军械还算充足。”
他转身对属下吩咐,“速调拨粮草五百石,箭矢万支,伤药若干,送至林将军营中,以资军用!”
他转回身,对林昊郑重道:“贼军补给多靠劫掠,如今郡内残破,其粮秣必然不继。久攻不下,士气必堕。况且,我已向朝廷及周边州郡发出数道求援文书,相信不久便有其他援军赶来。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守住这旬月光景,贼军必退!”
林昊拱手谢过:“如此,多谢府君!我等互为犄角,共抗强敌!”
当夜,林昊便利用东门贼军遗留下来的营帐、栅栏、车辆等物,并驱使部分俘虏,在距离陈留城墙约一里半、一处地势略高的地方,连夜抢建了一座简易而坚固的营寨。深挖壕沟,立起木墙,设置拒马,营中箭塔高耸。同时,快马向尉氏县的郭嘉发出指令,要求后续粮草物资尽快转运至前线营地。
次日,贼军果然不甘失败,重新集结后,试图再次进攻陈留东门,找回场子。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以逸待劳的徐晃与典韦。徐晃依托新建的营寨外围工事,指挥弓弩手进行中距离压制,典韦则率领敢死队伺机反冲,将靠近的贼军一次次击退。
与此同时,太史慈率领数百精锐弓手,悄然运动至南门外的有利地形,对正在准备攻城的贼军进行精准的袭扰射击。
贼军缺乏足够数量和质量的对等弓箭手,也缺少骑兵进行快速驱逐,在太史慈部神出鬼没的箭雨下,攻城队伍还未接近城墙便已伤亡不断,士气大跌,最终草草收兵。
又过一日,贼军偃旗息鼓,整个白天未见大规模调动。但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林昊警觉。“事出反常必有妖。贼寇连受挫败,却不退走,今日又毫无动静,恐怕是在酝酿更大的动作。”
他在军议上判断,“我营寨矗立在此,如芒在背,贼首定然视我为眼中钉。接下来,他们很可能调集主力,试图先拔掉我们这颗钉子!”
“公明,恶来,立刻加派人手,加固营寨防御,尤其是面向贼军主力可能来袭的方向,多设陷坑、铁蒺藜,检查所有守城器械。子义,你的人马做好策应准备,随时听令出击,袭扰敌军侧翼。”
果然,第四日清晨,沉闷的号角声响起,黑压压的贼军如同潮水般从几个方向涌出,主力直扑林昊营寨!看声势,兵力远超前几日,显然是想一举踏平这个城外据点。
惨烈的攻防战瞬间爆发!贼军扛着无数云梯,在少量弓箭手的掩护下,向营寨发起了亡命冲锋。
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惨叫声此起彼伏。徐晃指挥部属沉着应战,典韦则如同救火队员,哪里防线吃紧就冲向哪里,双戟之下血肉横飞。营寨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虽然不断承受冲击,却始终屹立不倒。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贼军数次攻上寨墙,又被舍生忘死的守军硬生生推下去。双方伤亡都在急剧增加,营寨外围的壕沟几乎被尸体填平。林昊也亲临前线指挥,甚至挽弓射杀了几名贼军头目。战况异常焦灼,贼军凭借人数优势,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守军虽然顽强,但体力消耗巨大,形势渐渐严峻。
就在这关键时刻——
“杀——!”陈留城东门突然洞开!郡守亲率两千养精蓄锐已久的守城精锐,如同猛虎出柙,直扑贼军攻营队伍的侧后!
这一击出乎所有贼军意料!他们正全力攻击营寨,后背完全暴露。陈留守军猛冲猛打,瞬间将贼军后队搅得大乱,并开始向其中军核心渗透。
贼军主帅大惊失色,眼看前有坚营难克,后有奇兵袭扰,再打下去有被反包围的风险,只得恨恨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攻破的营寨,无奈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鸣金声凄惶地响起,贼军如退潮般仓皇撤退,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伤员。
战后盘点,士气消长。
连续四日的激战暂时告一段落。林昊清点损失,阵亡将士五百余人,轻重伤者上千人,不过大部分伤员在随军医匠和从陈留城补充的药物治疗下,性命得以保全,但需要时间恢复。陈留守军方面,伤亡也与林昊部大致相当。
然而,贼军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几日战斗下来,尤其是第四日的强攻,贼军阵亡超过两千,更有近千人因伤重得不到及时救治而在痛苦中死去。
冰冷的死亡数字和营寨外挥之不去的血腥腐臭,给原本就由乌合之众组成的贼军带来了沉重的心理打击。许多被裹挟的百姓开始逃亡,一些头目之间也因损失惨重而互相埋怨,士气肉眼可见地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