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里,龙溟在看地图。木念在旁边磨墨。
“回来了?”龙溟没抬头。
“嗯。消息递出去了,看着暗卫往北戎大营去的。”胡三刀掀帘进来。
“耶律宏会亲自来吗?”
“会。”龙溟用笔圈了地图上一个点,“黑风谷地势险,他想要调兵符,一定会带精锐来抢。”
胡三刀犹豫了一下:“殿下,万一暗卫里还有叛徒,把咱们计划全透了呢?”
“那更好,”龙溟放下笔,“正好一网打尽。”
木念皱眉:“太冒险了。”
“不冒险怎么引蛇出洞?”龙溟看向胡三刀,“三刀,你怕吗?”
胡三刀深吸一口气:“怕。但我这条命是殿下捡的,该还的时候,绝不眨眼。”
龙溟笑了:“谁要你还命?我要你活着,看我坐上那个位置。”
这时,阿山急促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太子殿下,抓了个人,鬼鬼祟祟在粮草营转悠,搜出这个——”
他递来一张纸条。
龙溟展开,眉头一皱。纸条上写:三日后黑风谷,龙溟将携调兵符见萧战,可围杀。
“这不是咱们放出去的消息,”木念凑过来看,“怎么变成围杀了?”
“有人改了。”龙溟把纸条递给胡三刀,“你传给耶律宏的原话是什么?”
胡三刀脸色变了,出声:“我说的是龙溟会带调兵符见萧战,没说围杀。”
“带我去见抓的人。”龙溟站起身。
刑讯帐里,一个瘦小男人被绑着。
“谁让你传信的?”龙溟问。
男人哆嗦:“没、没人……捡的……”
“捡的?”木念拿起纸条,“这纸是军中专用,编号是后勤处赵四领的。赵四死了,纸怎么在你手里?”
男人脸白了。
阿山补了一句:“赵四死那晚,有人看见你在后勤营晃悠。”
“我没杀人。”男人喊起来,“我就是……送个信。”
“给谁送?”
“北戎的人……一个穿黑衣服、蒙脸,他说他叫影子,让我把纸条放粮草营显眼处,给十两银子。说放完去后山老槐树下拿钱……”
龙溟眼神一凛:“影子?先帝暗卫里传消息的头领……阿山,立刻带人去后山。”
后山老槐树下空空如也。
“他看见我们抓人,不会露面了。”龙溟回到帐中。
木念着急:“纸条被改,耶律宏会以为我们要围杀他,肯定带重兵来。”
“改得好。”龙溟笑了,“他带的人越多,咱们的礼物才送得热闹。将计就计。”
龙溟摊开地图:“黑风谷两侧是悬崖。耶律宏要围杀我,必把重兵伏在两侧山上。咱们提前埋炸药。”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阿山带五百人,今晚就去黑风谷埋炸药。胡三刀去给耶律宏递个消息,就说之前传的有误,我其实只带二十亲卫秘密会面,让他别带太多人,免得打草惊蛇。”
胡三刀愣住:“这不矛盾吗?”
“就是要他矛盾。”龙溟道,“耶律宏多疑,收到两个消息,必定派人核实。咱们就摆出我要秘密出行的架势,虚虚实实。”
命令传下,大营动了起来。亲卫队收拾行装,准备少量干粮。
中午,全营都在议论:太子殿下要带少数人去黑风谷见重要人物。
下午,木念在药房分装伤药。胡三刀拎着食盒进来,出声:“夫人,殿下这次去,您跟着去吗?”
“跟。”
胡三刀压低声音:“我……想带十个好手暗中跟着,在谷外接应。您能不能帮说说?”
“龙溟不会同意的。”木念道。
胡三刀出声:“我知道……但八年前我快饿死时,是殿下给了我一碗粥,还培养我,让我有吃、住和工作。这次我说什么也得保他平安,违令也认了。”
木念默然片刻,推过去两瓶药,出声:“这瓶止血散,这瓶解毒丸。要拼命时,别硬扛。”
胡三刀眼睛一亮:“您答应了?”
“我没答应。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木念道。
傍晚,龙溟练兵回来。木念说起胡三刀的打算。
龙溟道:“猜到了,他藏不住事。但人多了碍事,咱们有后手。黑风谷往北三十里是耶律宏的粮草站,他重兵出来,那里就空了。我已让刘猛带两千人去抄他后路。”
“声东击西?”木念道。
“对。耶律宏围我,我的人抄他粮草。等他回来抢救,炸药也该响了。”
龙溟穿上甲胄,“走吧!该演戏了。”
校场上,二十亲卫列队。
龙溟沉声道:“这趟可能回不来,不想去的,现在出列。”
无人动弹。
“上马。”
马队趁夜色离营。
出营五里,龙溟勒马:“停。计划有变,不去黑风谷了,改去飞鹰涧。”
胡三刀一愣:“为什么?”
龙溟掏出一张纸条:“因为这个。”
纸条上三个潦草字:黑风谷,炸。
“谁送的?”
“不知。下午有人塞我甲胄里,用的是北戎皇室特制金箔纸。”龙溟调转马头,“耶律宏在黑风谷埋了炸药等我们。现在改去飞鹰涧,天亮前能到。”
队伍转向东北。疾驰中,木念低声道:“后面有人跟着。”
“我知道,从出营就跟上了。没杀气,先不管。”
天亮前,他们赶到飞鹰涧——两侧百丈悬崖,中间一条溪涧。
龙溟带人埋炸药时,阿山气喘吁吁赶来:“龙帅!黑风谷真埋了几百斤炸药,我们拆了一部分带回来了。”
“好。抓紧布置。”
日上三竿,远处传来马蹄声。
胡三刀贴地一听:“起码五百骑。”
一队骑兵出现在涧口,领头是个黑甲将军。他下令:“进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百骑兵缓缓入涧。待他们走到中间,龙溟点燃引线。
轰隆,山崖炸裂,巨石滚落堵住涧口。
“收工。”龙溟起身。
胡三刀却死死盯着涧内,出声:“不对……那人脸上没疤,不是耶律宏。”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笑声:“三刀啊!还是你眼睛毒。”
耶律宏带着两百骑兵,不知何时已绕到背后,弓箭齐指。
“太子殿下,我等你半天了。”耶律宏脸上疤在阳光下刺眼,“黑风谷的炸药,是我故意让你发现的。不然你怎么会上当?”
他指了指飞鹰涧:“里面三百死士,死了不心疼。我要的是你。交出调兵符,我让你死痛快些。”
他挥手,弓箭手逼近,“如果不交,我就先杀你的女人,再杀你兄弟。”
龙溟握紧木念的手,低声道:“信我吗?”
“信。”
耶律宏冷笑:“哦,我知道你能凭空消失。所以我请了国师。”
一个黑袍老者上前,手捧发光铜盘:“此乃锁灵盘,可封一切不该存在之物。”
龙溟上前一步:“调兵符可以给你,放他们走。”
“你当我傻?”耶律宏嗤笑,“这样,你扔过调兵符,我放你女人走。你和胡三刀留下,咱们叙旧。”
龙溟看向木念,她摇头:“我不走。”
“那就都别走了。”耶律宏抬手——霎时,后山杀声震天。
刘猛带骑兵冲来,出声:“龙帅,粮草站是空的,中计了,快撤。”
另一侧也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杀入敌阵,领头的竟是消失多年的萧战。
“保护太子。”萧战声如洪钟。
场面大乱。龙溟抓住时机,拉木念上马,出声:“走。”
三人冲入山林。
耶律宏怒吼追击,被萧战人马缠住。
跑出三里,龙溟停下回望。
萧战浑身是血,飞马赶来,下马跪地:“末将萧战,参见太子殿下。”
龙溟扶起他道:“萧将军,多年不见了。”
“这十多年,末将一直在等殿下需要我的那天。”萧战掏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两字:今日,救主。字迹与“黑风谷,炸”一模一样。
“谁给你的?”龙溟急问。
“不知。三日前出现在枕边。”萧战抱拳,“耶律宏暂退,必卷土重来。请殿下速回北戎,先帝留下的人不止末将一个,皆待殿下归来。”
龙溟看向木念和胡三刀。
木念点头:“你去哪,我去哪。”
胡三刀咧嘴:“也算我一个。”
龙溟翻身上马:“那就走。回北戎,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队伍远去。飞鹰涧的风吹过林涛,仿佛有一双眼始终注视着他们。
远处,一只素手轻轻折起第三张纸条,上书:保他,登基。
娟秀字迹终露端倪。
纸条被投入香炉,化作灰烬时,一声低语轻叹:
“姐姐,你的儿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