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姜妙与萧执于北碚城谋划未来,准备向逍遥岭进发之际,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另一场关乎亲情的迁徙也在暗中有序地进行着。
永宁侯府,或者说曾经的侯府“嫡长子”一脉的院落,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姜永年,如今的游击将军,卸下了那身象征官职的铠甲,穿着一身普通的青布长衫,正将最后几本兵书放入箱笼。他的面容比女儿离京时沧桑了许多,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与坚定。
自从战王萧执与女儿姜妙被流放北地的消息传开,他在军中的处境便急转直下。明升暗降的调令、同僚若有似无的排挤、上司鸡蛋里挑骨头的刁难,甚至以往与他交好的一些将领也纷纷避而不见。二皇子一系的人马更是落井下石,将他视为必须拔除的钉子。
他心中清楚,这不仅仅是针对他,更是针对他那远在北地的女儿和女婿。陛下虽未明着对姜家其他人下手,但这无形的压力和潜在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继续留在京城,留在军中,非但无法庇护家人,反而可能成为别人用来掣肘妙妙和萧执的筹码。
“夫君,都收拾妥当了。”张氏走了过来,眼眶微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强。这个一向柔弱温顺的女人,在经历了一系列家庭巨变后,骨子里的韧性被激发了出来。她知道丈夫的决定意味着什么,放弃京城的官职、侯府的身份(尽管这名存实亡),前往那苦寒未知的北地,但她没有丝毫犹豫。“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十五岁的姜云轩紧握着拳头,脸上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爹,娘,不用担心,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们和小薇、云浩。”他深知姐姐和姐夫在北地不易,心中憋着一股劲,想要尽快成长起来,成为家人的依靠。
十二岁的姜小薇和七岁的姜云浩似乎也感知到家中凝重的气氛,乖巧地站在母亲身边,小脸上带着对未来的茫然,但更多的是对家人的依赖。
姜永年看着妻子和儿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愧疚。他握住张氏的手,沉声道:“委屈你们了。京城已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妙妙他们在北地初立,必然艰难,我们过去,虽帮不上大忙,但一家人团聚,互相有个照应,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任人摆布。”
他已于三日前,向兵部递交了辞呈,理由是因家族牵连,无颜再居官位,请求解甲归田。这份辞呈在京城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波澜,但更多的人是冷笑和漠然,认为这是姜家彻底失势的标志。唯有少数明眼人,才能看出这其中决绝的意味。
辞官容易,但如何安全离开京城,避开可能的眼线和阻挠,才是关键。
就在这时,房间的阴影处,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全身笼罩在不起眼的灰衣中,对着姜永年恭敬行礼:“姜将军,属下羽阁北堂麾下,奉阁主之命,前来接应将军及家眷前往北地。”
姜永年精神一振,他知晓女儿手中有一股隐秘力量,却没想到效率如此之高,行动如此之快。“有劳了。一切均已准备就绪,何时可以动身?”
“今夜子时,后院角门。”灰衣人言简意赅,“请将军及家眷轻装简行,只带细软和必要之物。沿途食宿、车马及安全,皆由羽阁负责。这是阁主亲笔信。”他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
姜永年接过信,迅速浏览。信中,姜妙语气轻松,先报了平安,简要说明了北地情况,让他们不必担心,并告知已安排羽阁精锐护送,让他们放心跟随。字里行间透出的自信与从容,让姜永年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是夜,子时。
永宁侯府后院角门悄然打开,两辆看似普通、内里却经过加固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外。姜永年携妻带子,仅带着几个装满金银细软和重要文书的箱笼,迅速登上了马车。
马车并未驶向任何城门,而是在灰衣人的指引下,七拐八绕,进入了一处看似废弃的货栈。货栈内,另有洞天,几名羽阁成员牵来了几匹神骏的健马和两辆更加轻便坚固、带有减震设计的越野车(空间出品,经羽阁伪装)。
“为节省时间,避开官道盘查,后续路程将换乘此车,日夜兼程。”负责此次护送任务的小队长解释道。
张氏和孩子们看着这从未见过的“铁盒子”车,虽然惊讶,但出于对姜妙的信任,并未多问,依言换乘。
引擎低沉地轰鸣一声,车队趁着夜色,如同利箭般驶出货栈,凭借羽阁规划的隐秘路线和越野车卓越的性能,直接绕过京城主要关隘,驶入了荒僻的野地,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车内,姜云轩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中震撼于这“铁车”的速度与平稳。姜小薇和姜云浩则在疲惫中沉沉睡去。张氏靠在姜永年肩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轻声道:“妙妙她……真的长大了。”
姜永年握紧妻子的手,望着北方,目光深远:“是啊。或许,离开这樊笼般的京城,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才是真正的开始。”
羽阁的精英们驾驶着车辆,如同暗夜中的精灵,护送着这承载着希望与团聚的一家人,穿越州府,避开追兵,坚定地向着北地,向着逍遥岭的方向前进。
而在北碚城的姜妙,在收到羽阁飞鸽传书,确认父母弟妹已安全离开京城,正在赶来北地的路上时,一直沉稳淡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真挚笑容。
家的牵绊,正在跨越千山万水,向她汇聚。这让她开拓北地的决心,更加坚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