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七八辆轿车组成的车队,驶出隆海县城,朝着县界方向开去。
阳光透过车窗,在黄政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坐在后排,闭目养神,身下这辆由陈旭赠送的经过特殊改装的防弹车,行驶起来异常平稳,给人以坚实的安全感。
驾驶座上,夏林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偶尔扫过后视镜,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政哥,快到县界了。”夏林轻声提醒。
黄政缓缓睁开眼,望向窗外。道路两旁是隆海典型的丘陵地貌,略显贫瘠的土地上,顽强生长着一些耐旱的植被。
与前几日风声鹤唳时不同,县界处驻守的武警战士已经撤离。
只剩下孤零零的界碑和偶尔疾驰而过的货车,显得有几分空旷和寂寥。
县委的车队依次在路边调头,整齐停靠。黄政的车停在稍靠前的位置。
他并没有急于下车,只是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平静地观察着外面。
不多时,一辆挂着桂明市委牌照的黑色奥迪A6L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黄政车旁不远处。
车窗摇下,露出了市委组织部部长钟山那张略显严肃的脸。
“侯书记,各位隆海的同志,辛苦了,还劳烦你们跑这么远来接。”钟山隔着车窗,与快步迎上的侯书恒打招呼,语气还算客气,但身体却没有下车的打算,显然不想在此多做停留。
按照常规,组织部长送重要干部上任,至少该下车寒暄几句,握个手,钟山此举,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和矜持。
然而,就在侯书恒笑着回应“不辛苦,应该的”时,奥迪车的另一侧后门被推开,一道干练的身影利落地下了车,绕过车尾,径直朝着黄政的车走来。
来人正是李琳。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色职业套裙,头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眸,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步履间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与果决。
黄政见状,嘴角微微上扬,这才推门下车。
“琳姐,一路辛苦。”黄政迎上前,伸出手,声音不高,却带着真挚的暖意。
李琳用力握住黄政的手,笑容灿烂,同样压低声音:
“老弟,终于又汇合了!以后就在你手底下干活了,可得多指教。纹纹、艺丹和意鹏她们到了吗?”
“下午就到,已经安排好了。”黄政简短回答,随即侧身,“走,我先给你介绍一下隆海的班子成员。”
这时,侯书恒等人也已与车内的钟山简单寒暄完毕(钟山甚至没有特意提及黄政,仿佛没看见他一般),走了过来。
黄政仿佛也完全忽略了奥迪车里的钟山,热情地为大家引荐:
(“侯书记,各位,这位就是李琳同志,我们隆海县新任县委副书记。”
接着,他转向李琳,一一介绍,“琳姐,这位是县委侯书恒书记,这位是县纪委萧山辉书记,这位是常务副县长周铁飞同志,这位是组织部长杨树斌同志……”)
李琳落落大方地与每一位常委握手,笑容得体,言语周到:
“侯书记好,萧书记好,周县长好……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各位领导、同志们多多支持工作。”
众人见李琳气质不凡,又是黄政亲自引荐,态度都十分热情。
寒暄已毕,侯书恒便招呼大家上车,返回县委大院。
“钟部长,我就不坐您的车了,我坐黄县长的车顺便汇报点工作。”
李琳对着奥迪车方向提高声音说了一句,也不管钟山有没有听清或回应,直接拉开黄政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这一举动,看似随意,却清晰地表明了她的立场和归属。
奥迪车内的钟山,脸色似乎更沉了一分,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示意司机开车,黑色奥迪率先启动,朝着县城方向驶去,竟有种负气而走的意味。
黄政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却也不点破,只是对侯书恒等人点头示意,也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车内,空间宽敞。秘书谭晓峰坐在副驾,连忙回头打招呼:“李书记,您好,我是黄县长的秘书谭晓峰。”
“晓峰你好,以后就是同事了,别客气。”李琳笑着回应。
开车的夏林也咧嘴笑道:“琳姐,还不到一个月没见,您可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领导范儿了!”
李琳佯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林子,什么时候也跟你政哥学得油嘴滑舌了?这可要不得。”
黄政靠在椅背上,心情颇好地接口:“这你可冤枉我了,这真不是我教的。不过林子这话倒也没说错,实事求是嘛。”
李琳转头看向黄政,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戏谑:“你少来这套,我再漂亮,还能比得过你家里那两位玲妹妹和珑妹妹?”
黄政立刻举手做投降状,识趣地闭上了嘴。
这个话题可是雷区,绝对不能接茬。
杜玲和杜珑,是他心底最柔软的所在,也是他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谈及的秘密。
夏林见状,赶紧岔开话题,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琳姐,您知道吗?您今天这待遇,跟政哥当初来隆海述职的时候,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哦?”李琳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怎么回事?林子,快跟我说说。”她知道黄政来隆海肯定不易,但具体细节并不清楚。
黄政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夏林:“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嘛。”
夏林却不管,一边开车一边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那天我们过来,别说像今天这样常委班子集体到县界迎接了,就连到了县委县政府大院门口,都冷冷清清的。
只有一个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好像叫邓芳吧,不咸不淡地出来带了个路。
市委组织部那边,也仅仅派了个副部长相送,连县委大楼的门都没进,说了几句官面话就走了。
那场面,啧,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李琳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眉头微蹙,看向黄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心疼和敬佩:“老弟,真是委屈你了。”
她深知,以黄政的能力和过往的政绩,受到如此冷遇,心里该是何等滋味。
但他却从未抱怨,只是默默地承受,然后以雷霆手段,在短短时间内硬生生扭转了局面。
黄政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山丘,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初来乍到,别人不了解,有些观望和试探也正常。
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不是挺过来了吗?而且,你们现在也来了,”
他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琳,“老伙计们重新聚首,正是大干一场的时候。
隆海的基础比当初的石泉门乡要好点,但面临的挑战也更复杂。
但我相信,只要我们拿出当年发展石泉门工业园的那股子闯劲和拼劲,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李琳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重新燃起斗志:“没错!石泉门我们能从无到有建起来,让一个贫困乡变成经济强镇,隆海也一定可以!老弟,你指哪儿,我们就打哪儿!”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县城的公路上,车内的气氛热烈而充满希望。
然而,黄政心底却并未完全放松。
李琳他们的到来,只是充实了班子的力量,真正的硬仗——招商引资、发展经济、清除残余势力、应对可能来自市里甚至省里的反弹——才刚刚开始。
钟山今天的态度,或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信号,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多未知的波澜。
隆海这片土地,在经历短暂的平静后,是否会迎来新的风浪?
他看着窗外逐渐清晰的县城轮廓,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