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中流淌。云棠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每日穿着墨渊赐予的华服,在悬剑崖顶进行着那早已融入本能的“清扫”与“修炼”。她不再需要明确的指令,便能将一切做到符合墨渊“期望”的样子——恭顺、安静、且时刻运转着那套已成为她身体一部分的引气法门。
奖赏与惩罚依旧交替出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那支安魂香她最终还是没有点燃,只是将它小心地收了起来,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禁忌。她开始习惯于从墨渊偶尔投来的、不带明显不悦的目光中汲取虚假的“安全感”,习惯于在完成他无形的期望后,获得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带着施舍意味的“舒适”。
她的身体在这样精密的操控下,修为竟也缓慢而稳定地增长到了炼气期五层。废灵根的壁垒似乎真的在被那源源不断的“金髓”与霸道剑意强行消磨,只是这过程,伴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与灵魂的麻木。
【宿主生理机能稳定提升,精神同化风险:43%。自主意识活跃度持续降低。】
系统的提示越来越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哀鸣。
云棠有时会站在石室门口,望着远方翻涌的云海出神。她试图回忆自己来自何方,为何会在这里,脑海中却只剩下模糊的碎片和系统冰冷的任务提示。那个名为“云棠”的、拥有独立意志的灵魂,仿佛正在这日复一日的驯化中,被悄然磨灭。
变故发生在一个看似与往常并无不同的黄昏。
云棠刚刚结束一轮修炼,正待返回石室。或许是连日来精神的高度紧绷已至极限,或许是体内那日益增长却根基虚浮的灵力再次出现了她未能察觉的紊乱,又或许,只是命运齿轮转动到了既定的节点。
在她转身的刹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
眼前的一切瞬间天旋地转,耳畔是尖锐的嗡鸣,体内那原本温顺流转的灵力毫无征兆地再次躁动起来,比上一次更加凶猛,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唔!”
她闷哼一声,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软软地向前倒去。手中精心保养的竹扫帚“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滚落几步。
意识迅速被黑暗吞噬,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她只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冰冷而强大的气息以惊人的速度瞬间笼罩了她,以及一声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类似惊怒情绪的厉喝:
“云棠!”
悬剑殿那扇久未开启的黑色殿门,在这一刻,轰然洞开!
墨渊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云棠倒下的地方,在她娇软的身躯即将触及冰冷石坪的前一瞬,手臂一揽,已将她稳稳接入怀中。
入手是惊人的轻,以及透过薄薄衣裙传来的、不正常的滚烫温度。
墨渊低头,看着怀中双眸紧闭、脸色潮红、唇瓣失血、气息微弱紊乱的少女,那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掀起了剧烈的波澜!
不是平日那种带着掌控欲的欣赏,也不是惩戒时的冰冷残酷,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糅合了惊怒、焦躁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的情绪。
他探出一缕神识,瞬间侵入她的体内。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经脉中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多处经络已出现明显的裂痕与淤塞。更麻烦的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寒邪气,正趁着她灵力失控、心神失守的瞬间,悄然侵蚀着她的心脉与识海!
这邪气……并非寻常之物,倒像是……
墨渊眸光一凛,瞬间想到了什么。是了,前几日有长老禀报,后山封印的一处古魔战场边缘有所松动,泄露出些许残余魔煞之气,虽已及时加固封印,但难免有极其稀薄的煞气逸散。这丫头修为低微,体质又因他的“饲育”而变得异于常人的敏感纯净,竟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他一直以为将她拘在崖顶,布下自己的剑域,便是绝对的安全。却忘了,这世间能伤她的,并非只有有形的力量。
“废物!”他低斥一声,不知是在骂她如此轻易便被侵蚀,还是在骂自己的疏忽。
但动作却毫不迟疑。他打横将她抱起,身形一闪,已回到那间他清修了无数岁月、从未允许任何人踏足的黑色殿宇之内。
殿内空旷冰冷,唯有中央一座巨大的、由万年玄冰砌成的玉榻散发着森然寒气。墨渊小心翼翼地将云棠放置在冰榻之上,甚至下意识地扯过自己平日静修时所用的、以九天云绒织就的玄色薄衾,盖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盘膝坐在她身后,双手抵住她单薄的背心。这一次,渡入她体内的不再是那霸道镇压的剑元,而是他最为精纯的本命仙元,带着磅礴的生机与温暖的治愈之力,如同最细腻的织工,开始小心翼翼地修复她受损的经脉,并试图驱散那股阴寒的魔煞之气。
整个过程,他的眉头始终紧锁,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具身体的脆弱,仿佛稍一用力便会彻底破碎。这种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让他心底那股无名火与一种陌生的焦灼感交织升腾。
他低头,看着她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她汗湿的鬓角黏在苍白的脸颊上,一种强烈的、近乎暴戾的占有欲再次涌上心头。
是他的。
这具身体,这条性命,乃至这痛苦的姿态,都只能是他的!任何外来的力量,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魔煞,也休想染指分毫!
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怀中人儿的这次意外,悄然崩裂了一道缝隙。而那被禁锢已久的、名为“欲望”的暗流,正开始无声地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