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墨白的声音很轻，落在赵千壑耳中却如同惊雷。
他看着时墨白那双深邃平静、映照着混沌漩涡的眸子，又瞥了一眼刀疤散修和赵乾消失的位置——连一丝灰烬都未留下，只有最本源的混沌气流在缓缓填补那片空白。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过他这位流云宗长老。
“你……你不能杀我！”赵千壑色厉内荏地喝道，一边强压伤势，一边急速后退，手中已然扣住了另一枚保命符卡，那是一枚“流光遁影符”，足以让他在瞬息间远遁千里。
“我是流云宗外门长老！你若杀我，便是与整个流云宗为敌！宗门定会追查到底，届时你们上天入地，也无处可逃！”
他试图用宗门威势震慑时墨白，同时暗暗催动遁符，寻找最佳的逃脱时机。眼前的时墨白太过诡异，那举手投足间分解符阵、湮灭修士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绝非寻常真形境能拥有！硬拼绝无胜算。
“流云宗？”时墨白脚步未停，缓缓向他逼近，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赵长老带人围杀同门在先，觊觎机缘、煽动他人、违背心魔誓约在后。
此事若传回宗门，不知宗门是会为你这‘长老’出头，还是清理门户？”
赵千壑脸色一僵，时墨白所言句句戳中要害。他此行本就是私自行动，动机不纯，若真闹开，宗门为了维护声誉，极有可能牺牲他来平息事端。
“更何况，”时墨白话音一转，眸光骤然转冷，“你伤我道侣，此仇不共戴天。莫说流云宗，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今日你也走不出这混沌源井。”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墨白背后的混沌符卡真形虚影微微一亮。
赵千壑只觉得周身空间猛地一紧，仿佛陷入了凝固的琥珀之中，连手指动弹一下都变得异常艰难！那枚即将激发的“流光遁影符”，光芒刚亮起就被一股无形的混沌之力强行压制、封锁！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与周围天地灵气的联系都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暂时切断了！
这是……领域压制？！可对方明明只是初入真形境！赵千壑心中骇浪滔天，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其真正的实力和潜力，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这绝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时…时师侄！误会！都是误会！”生死关头，赵千壑再也顾不得什么长老尊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急声道，“老夫一时猪油蒙心，被贪念所惑！老夫愿立下心魔血誓，此生绝不与师侄为敌，今日之事也绝不再提！老夫…老夫愿奉上全部身家，赔偿楚师侄的伤势！只求师侄高抬贵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掏出一个储物袋，又咬破指尖，就要当场立誓。
那几名瘫软在地的弟子和散修，也纷纷磕头如捣蒜，哀嚎求饶。
时墨白停下了脚步，目光扫过赵千壑手中的储物袋和血誓，又回头看了一眼正默默调息、处理伤口的楚纪野。楚纪野肩头的伤口依旧狰狞，血煞之气虽被其自身气血慢慢逼出，但损耗不小。
杀了赵千壑，固然痛快，但正如其所言，会彻底与流云宗站到对立面，现阶段对他们而言，并非最佳选择。流云宗毕竟是庞然大物，他们尚未真正成长起来，不宜过早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一个活着的、受制于人的赵千壑，或许比一具尸体更有用。
心念电转间，时墨白已经有了决断。
“血誓不够。”时墨白淡淡道，“放开你的神魂防御。”
赵千壑身体一颤，放开神魂防御，等于将性命完全交到对方手中！但他此刻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感受着周身越来越强的压迫感和时墨白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冰冷，他只得一咬牙，闭上眼睛，放开了识海壁垒。
时墨白抬手，指尖凝聚出一枚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微混沌灵纹构成的灰色符文。这符文并非单纯的禁制，而是融入了部分他刚刚领悟的“共识”理念，以及一丝源自混沌符卡真形的本源印记。
一旦种下，除非时墨白亲自解除，或者有远超他此刻境界的强者耗费巨大代价拔除，否则将伴随赵千壑一生，其生死荣辱，尽在时墨白一念之间。
“去。”
灰色符文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赵千壑眉心。
赵千壑闷哼一声，只觉得神魂深处被烙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一股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与臣服感油然而生。他睁开眼睛，看向时墨白的目光已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敬畏与恐惧。
“此乃‘混沌魂印’。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隐于流云宗的一枚暗子。”时墨白的声音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该让你知道什么，做什么，我自会吩咐。若有异心，魂印反噬，形神俱灭。”
“是…是！属下赵千壑，拜见主上！”赵千壑再无半点侥幸，躬身行礼，姿态卑微到了极点。那几名幸存者见状，也连忙磕头表忠心。
时墨白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楚纪野。随着他转身，对赵千壑等人的空间压制也悄然散去。
赵千壑如蒙大赦，却不敢有丝毫异动，老老实实垂手立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对未来的深深恐惧与茫然。
“还疼吗？”时墨白来到楚纪野身边，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他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指尖泛起温润的混沌光华。那光华蕴含着强大的生机与“净化”意蕴，轻易便将残留的血煞之气驱散，并温和地刺激着伤口处的血肉快速蠕动、愈合。
楚纪野摇了摇头，暗红的眸子专注地看着时墨白，里面映着他的身影：“不疼。你没事就好。”他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清凉舒适感和快速愈合的麻痒，心中一片安宁。只要时墨白安然无恙，他所受的一切都值得。
“下次不许再这样拼命。”时墨白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我有把握。”
“我知道。”楚纪野低声道，“但等不了。”他无法忍受那种联系即将断绝、不知对方生死的煎熬，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要冲进去确认。
时墨白心中一暖，不再多言，只是更专注地为他疗伤。混沌之力蕴含造化之妙，配合楚纪野自身强大的恢复力，不过片刻，那狰狞的伤口便已结痂收口，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痕迹。
“我们该离开这里了。”时墨白站起身，看向混沌源井深处。他隐隐感觉到，随着他取走那缕本源气丝并突破真形，这片区域的“虚无归寂”意蕴似乎在缓慢增强，源井深处也传来了某种不稳定的波动。此地不宜久留。
楚纪野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恢复如初的肩膀，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准备带着赵千壑等人离开之际——
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源井深处，而是来自他们来时的那片混沌迷径！
嗡！
一道璀璨、冰冷、带着浓郁星辰之力与空间波动的银色光柱，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混沌雾气，轰击在时墨白他们侧前方的通道壁上！光柱所过之处，混沌气流被排开、湮灭，留下一道光滑的、仿佛被利器切割出的通道。
光柱并非攻击他们，更像是一种……示威和定位。
紧接着，数道身披银色星辰纹路长袍、脸上戴着与之前三名死者同款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光柱开辟的通道中缓缓走出。为首一人，身形高瘦，气息幽深如海，远超法域境，赫然是一位洞虚境的强者！其身后跟着四人，气息也都在法域境中后期。
他们的面具上，星辰图案更加繁复，中央镶嵌着一颗散发着微光的宝石，眼神透过面具，冰冷地锁定在时墨白身上，尤其是在他背后的混沌符卡真形虚影上停留了片刻。
“星宫……”时墨白眼神微凝，将楚纪野护在身后。赵千壑等人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缩到了角落。
“交出‘源核印记’与‘混沌真形’的凝聚法门，可留全尸。”为首的洞虚境星宫使者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他并未立刻动手，似乎对时墨白之前展现的手段有所忌惮，或者说，是在评估。
时墨白心念急转。对方显然是为源核而来，并且知道他获得了巨大好处。他们能精准找到这里，恐怕在入口处或者更早就布下了追踪手段。
“星宫的手，伸得倒是够长。”时墨白平静回应，暗中却在全力催动“万衍灵光”，推演脱身之策，同时悄然将一股意念传递给楚纪野和赵千壑。
正面抗衡一位洞虚境加上四名法域境，胜算渺茫。必须借助这混沌迷宫的环境！
“冥顽不灵，杀。”星宫使者见时墨白没有妥协的意思，不再废话，抬手一挥。
他身后四名法域境星宫修士，立刻化作四道银色流光，从不同方向，以某种玄妙的合击阵势，朝着时墨白和楚纪野攻来！银光之中，蕴含着锐利无匹的星辰切割之力与诡异的灵魂震荡波动！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