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时,正值晨曦初露。铁柱透过舷窗望着熟悉的土地,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十二小时的飞行让团队成员们都显得疲惫不堪,但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米兰之行的成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大家注意,出口处可能有媒体等候。”铁柱提醒道,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西装,“二狗,你负责协调行李;林雪,准备简短发言;王师傅,您照顾好自己的那箱展品。”
果然,刚出海关,就看到一群记者和欢迎人群簇拥在接机口。人群中拉着红色的横幅:“欢迎匠人村团队载誉归来!”最让铁柱意外的是,母亲和儿子小宝也在欢迎队伍中,小宝手里还举着一幅稚嫩的画——爸爸站在米兰大教堂前,手里拿着一个大奖杯。
“爸爸!”小宝挣脱奶奶的手,飞奔过来扑进铁柱怀里。
铁柱抱起儿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要上学吗?”
“奶奶说这是特别的日子,学校特批的!”小宝骄傲地说,然后压低声音,“我们老师都说你了不起呢!”
母亲走过来,眼中含着泪花,却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村里人都等着给你们接风呢!”
媒体的闪光灯此起彼伏,记录下这温馨的一幕。林雪代表团队简短发言后,众人好不容易才突破重围,坐上回匠人村的中巴车。
车上,小宝缠着铁柱讲米兰的见闻,而铁柱的心思却已飞回了匠人村。他注意到母亲欲言又止的神情,轻声问:“娘,村里一切都好吗?”
母亲叹了口气:“大体上是好的,就是...你不在的这些天,村里有些闲言碎语。”
二狗立刻竖起耳朵:“什么闲言碎语?”
“有人说柱子出国风光了,就看不上咱们这小地方了;还有人说匠人村要搬到大城市去了...”母亲摇摇头,“都是些没影的话,但听着膈应人。”
铁柱沉默片刻,握紧母亲的手:“放心,娘。匠人村的根永远在这里,我哪儿也不会去。”
车驶入熟悉的乡间道路,远处匠人村的轮廓渐渐清晰。让铁柱惊讶的是,村口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几乎全村的老少都出来迎接了。
“这是...”铁柱惊讶地看向母亲。
母亲笑道:“大家自发的。你们为国争光,村里人都觉得脸上有光呢!”
车刚停稳,锣鼓声骤然响起,村民们自发组织的秧歌队扭了起来,几个老人还拉起了二胡。村支书上前紧紧握住铁柱的手:“铁柱啊,你们可给咱家乡长脸了!省里都发来贺电了!”
欢迎仪式热闹非凡,但铁柱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并不在场——特别是合作社的几位老师傅。他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果然,庆祝活动结束后,合作社的副社长李师傅悄悄找到铁柱:“赵总,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村里出了点事儿。”
铁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有三家工艺厂来村里挖人,开出的工资比我们高两三成。”李师傅压低声音,“已经走了五个熟练工,还有几个在观望。王师傅为这事儿都上火病倒了。”
铁柱心中一紧:“王师傅病了?严重吗?”
“就是急火攻心,躺了两天。现在好多了,但心里憋着气呢。”
铁柱立即赶往王师傅家。推开院门,看见老人正坐在院子里打磨一件木雕,脸色确实有些憔悴。
“王师傅,您怎么不好好休息?”铁柱快步上前。
王师傅抬头,眼中满是愧疚:“铁柱啊,我对不住你...你不在家,我没帮你看好人...”
“这哪能怪您!”铁柱握住老师傅粗糙的手,“人才流动是正常现象。咱们要想的是怎么留住人,而不是怪谁。”
王师傅叹气道:“可是那些孩子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铁柱沉思片刻,问道:“走的是哪些人?为什么走?”
“主要是年轻些的,觉得咱们这儿规矩多,要求高。外面工厂计件算钱,多劳多得,不像咱们还有固定工资限额。”
铁柱明白了问题所在。匠人村为了保障工匠生活,设置了基本工资加绩效的制度,但总体收入水平确实不如那些纯粹计件算钱的工厂。
晚上,铁柱召集核心团队开会,通报了人才流失的情况。
“我建议立即加薪!”二狗第一个发言,“不能让那些挖墙脚的得逞。”
林雪摇头:“单纯加薪不是办法,而且会打乱我们的薪酬体系。重要的是找到真正的原因——为什么员工会被挖走?除了钱,还有什么?”
马克提出了不同视角:“在西方企业,员工忠诚度不仅来自薪酬,还来自企业文化认同感和职业发展空间。我们是否在这方面有所欠缺?”
会议持续到深夜,最终形成了多管齐下的方案:一是优化薪酬结构,在保持基本保障的同时增加绩效奖励空间;二是建立清晰的职业晋升通道,让工匠看到发展前景;三是加强企业文化建设和团队凝聚力。
第二天,铁柱出人意料地没有先处理公务,而是带着团队逐一拜访了那些离职员工的家庭。
在一家小院里,离职员工小张的父母尴尬地招待他们:“铁柱啊,真是对不住...孩子年轻,就看眼前那点钱...”
铁柱温和地说:“叔、婶,别这么说。小张选择离开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今天来就是想听听真实的想法,看看我们哪里做得不够。”
小张父亲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孩子觉得在匠人村干活‘不自由’。你们那些规矩太多了,什么材料必须怎么处理,工艺必须达到什么标准...外面工厂简单,干一件算一件钱,没那么多讲究。”
铁柱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说实话。”
走访了几家后,铁柱发现了一个共同点:离开的大多是入行时间不长的年轻工匠,他们更看重短期收益,对匠人村追求的“精益求精”文化缺乏认同。
回程路上,林雪忧心忡忡:“如果年轻一代不能理解和支持我们的理念,传承就会断层。”
铁柱望着车窗外绿油油的稻田,突然说:“也许问题不在于年轻人,而在于我们如何传递价值。传统不是用来束缚的,而是用来奠基的。”
一周后,铁柱宣布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举办“匠人村开放日”,邀请所有在职和离职员工及其家属参加,没有任何预设议程,就是喝茶聊天。
开放日当天,大礼堂里坐满了人。铁柱没有站在台上,而是坐在大家中间,开门见山地说:
“今天请大家来,不是开会,就是说说话。咱们匠人村走到今天,靠的是大家的双手和心血。但现在有些人选择了离开,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哪里做得不好。”
起初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终于,一个离职的年轻人鼓起勇气:“赵总,我说实话吧。在匠人村干活太累了!要求太高了!同样做一个木盒,外面工厂只要形状没错就行,咱们这儿却要求什么榫卯不能有半点缝隙,打磨不能有一点毛刺...何必呢?”
不少人点头附和。
王师傅忍不住站起来:“你小子懂什么!这是手艺!不是流水线产品!”
铁柱摆手制止王师傅,转向那个年轻人:“问得好。那我问你,十年后,你是希望别人说‘这是个做盒子的’,还是说‘这是个手艺精湛的匠人’?”
年轻人愣住了。
铁柱继续道:“是的,我们可以降低标准,可以做得快一点,赚得多一点。但然后呢?匠人村还是匠人村吗?我们的作品还能在国际上获奖吗?还能让米兰的设计大师为之惊叹吗?”
他站起来,走到会场中央:“我知道,现在很多工厂给出的条件很诱人。但我相信,真正的手艺人追求的不仅仅是钱,更是对自己技艺的骄傲,是对传统文化的传承,是创造出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作品的那种成就感。”
会场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沉思。
铁柱的声音柔和下来:“当然,我也理解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和追求。今天,我想宣布几件事:第一,我们将建立匠人评级制度,为每个工匠提供清晰的职业发展路径;第二,设立‘匠心奖’,每季度评选奖励那些精益求精的工匠;第三,开办夜校,免费为所有员工提供设计和管理的培训。”
他环视全场,目光真诚:“留下的人,我们将共同成长;离开的人,匠人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如果想回来,我们欢迎。”
掌声渐渐响起,从稀疏到热烈。
令人意外的是,一周后,不仅没有人再离职,还有两个之前离开的员工申请回归。更让人感动的是,工匠们自发组织了一场“技艺比武大赛”,互相切磋提高,氛围空前热烈。
然而,铁柱没有沉浸在暂时的成功中。他清楚地知道,更深层次的挑战还在后面——如何让传统工艺真正融入现代生活,如何让年轻一代真心热爱并传承这些技艺。
一个雨夜,铁柱独自在办公室整理父亲留下的工具箱。那些磨损严重的刻刀、刨子,每一件都诉说着过往的故事。他仿佛能看到父亲在油灯下专注工作的身影,能听到刻刀划过木头的沙沙声。
“爹,如果是您,会怎么做呢?”他轻声自问,手中摩挲着一把刻刀,刀柄已被岁月磨得光滑如玉。
窗外雨声淅沥,敲打着青瓦,如同无数先辈匠人的低语。铁柱忽然明白,传承不是固守,而是让传统在新时代焕发新的生命力。
第二天,他宣布启动“新匠人计划”:选拔有潜力的年轻工匠,给予他们创作自由和资源支持,探索传统工艺与当代设计的融合;同时与高校合作,开办工艺设计专业,定向培养人才。
消息公布后,反响热烈。最让铁柱欣慰的是,儿子小宝居然也报名参加了少年工艺体验班,选择学习草编——奶奶的拿手技艺。
“为什么想学草编?”铁柱好奇地问儿子。
小宝认真地说:“因为奶奶说,每根草都有生命,巧手能让它们变成艺术品。我想像奶奶和爸爸一样,创造美的东西。”
铁柱抱起儿子,心中充满感动。传承,就在这不经意间实现了。
一个月后,匠人村举办了首次“新匠人作品展”。年轻工匠们的创作令人眼前一亮:将传统大漆工艺应用于现代家居设计,用刺绣技法创作现代艺术画,甚至将草编与灯光装置结合...
展览吸引了大量年轻观众,社交媒体上好评如潮。最年长的王师傅看着这一切,不禁老泪纵横:“看到了吗?老伙计们,咱们的手艺,不但没断,还开新花了!”
夜幕降临,铁柱再次登上国际交流中心的露台。匠人村的灯火比以往更加明亮,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匠人在创造美、传承美。
手机响起,是米兰的安德烈亚发来的邮件,确认了最终的合作协议——平等品牌合作,匠人村的标识将与bella Arte并列。
铁柱回复邮件后,望向远方。星光与灯火交相辉映,如同传统与未来的对话。
他知道,归途即是新程。匠人村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根扎得深,方向走得正,就一定能走出一片新天地。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工匠们的欢笑声。铁柱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木香、漆香和各种材料的自然气息。
这是家的味道,是传承的味道,也是未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