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拢何锁南普的不只叛乱的洮州三副使等人,还有河州卫指挥使韦正。身为朝廷委任的正官,河州地区的最高长官,何锁南普的上司,韦正负责的是整个河州地区的安定团结。
自从得知西番部族造反的消息,韦正一方面立即整军备战,晓谕各千户所、百户所严阵以待。另一方面,对于在卫所内任职的番族首领,密切监视。而何锁南普作为这群人中职位最高的,当然是重中之重。
韦正首先就召开了河州卫高层会议,在会上严正声明了朝廷对于叛军的态度——深受皇恩,不思还报,狼子野心,绝不姑息。
接着,韦正让与会的将领挨个表态。这样的情况之下,无论汉番将领,都不会唱反调,一致表示忠于朝廷,纷纷要求出战剿灭叛军。
河州卫屯兵有限,又是汉番混编,贸然出兵,搞不好成了抱薪救火,悔之晚矣。而且,此次反叛的西番部族,大多在洮州一带,距离河州尚远,最近的重镇是临洮。
前几日,韦正接到陕西都指挥使司的行文,要求对卫所内番族首领善加安抚,加强监视,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都指挥使司认为河洮地区,番族众多,不排除洮州叛军与北面的河州、南面的岷州甚至四川的松潘地区部族串联的可能,韦正的第一要务就是稳住河州卫,防止叛乱蔓延至军队。至于剿寇平叛的事情,朝廷已派征西将军沐英领兵,曹国公坐镇西安。
只是,京师距离河洮地区,有千里之遥。朝廷的平叛之师,再怎么快也得走上一个多月。当然,沐英不是率领所有人马从南京出发,随行的只有挑选的在京诸卫,平叛的主力则是河南、陕西各卫抽调的军士。李文忠从北平出发,先一步到达西安,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督促组建军队。
河州、临洮作为距离叛军最近的卫所,自然是不在抽调之列。临洮卫指挥使孙德,是年初刚刚从指挥佥事提拔上来了,恰好就赶上西番造反。有人说他倒霉,有人说他幸运。
孙德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十几年,凭借杀敌立功方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认为此次又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若是在平叛中立了大功,没准儿还能再升一级。
他也接到了都指挥使司的移文,内容与韦正收到的基本相同。所不同的是,临洮相比于河州,一方面离叛军更近,另一方方面则更靠南,靠近与四川的交界。所以,孙德有一项额外的任务,就是盯紧三副使等一干叛军,一旦发现他们有南下的迹象,立即出兵阻击。
洮州寨,西番十八族三副使汪舒朵儿的老巢,三面环山,一面紧邻洮水,顺流而下可至着泥寨、三岔关等地,在岷州北上,可达临洮。现如今,这里更是成了叛军的指挥部,核心据点。汪舒朵儿、瘿嗉子、乌都儿以及阿卜商四人,正在一座硕大的毛毡帐内秘密商议当前的情况。
“何锁南普还没有回信吗?”汪舒朵儿问道。
“没有。我们的已经去了三次了,每次都如石沉大海,连个响动都听到。”乌都儿回答。
“我早就说过,何锁南普拿了明廷那么多好处,如今又是河州卫指挥佥事,他已经不是我们的族人了。”瘿嗉子没好气地说。很显然,拉拢何锁南普,他从一开始就持反对意见。
“还有那个扩廓派来的贺宗哲,也不是什么好鸟儿。自打咱们举族反明,没见到蒙古人的一兵一卒。咱们啊,上了当了,让别人拿来当枪使了。”阿卜南插嘴,“哎,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不吐不快,把个何锁南普、贺宗哲还有扩廓都骂了遍,恨恨地不能解气。
汪舒朵儿看在眼里,表面上不动声色。从造反开始,他就派人去了北边打探情况,最近才得到的消息——扩廓在西北一带根本没有一兵一卒,北边正面也没有大军南下的迹象。所以,扩廓所谓的派兵支持不过是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眼下的情形,汪舒朵儿心里清楚得很,阿卜南说得很对,他们就是被耍了。
可是,反旗已经举了,现在去找明军投降,或许普通的部众可以得到宽恕,他们几个为首的,绝不会有好下场,杀鸡儆猴的道理,他自然懂。所以,如今只有一条路——跑,问题是哪儿跑。
汪舒朵儿轻咳了一声,瘿嗉子三人才停止了嘴中的骂骂咧咧,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了过去。显然,他们都以三副使汪舒朵儿马首是瞻。
汪舒朵儿开口:“情况就这么个情况,你们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既然扩廓不来,何锁南普也没有回信,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靠自己?”乌都儿说,“我听说,明军火器犀利,连蒙古骑兵都连连败北,单凭我们这些部众,不是明军的对手。你先前不是说,除了扩廓,你还与蒙古岐王朵儿知班有联络吗?他怎么说?”
看着瘿嗉子和阿卜南带着询问的目光,汪舒朵儿点了点头:“不错,我是联络了朵儿知班。只不过,他的部众现在河州以北,远水解不了近渴。再加上何锁南普不站在我们这边,朵儿知班想要南下就更难了。”
“那咱们怎么办?坐以待毙?”阿不商一听,心里急了,赶忙问道。
“咱们虽然祖祖辈辈住在洮州,但是毕竟部族人口有限,根本没办法与中原的明军相比。与其在这里等待明廷的大军到来,倒不如趁他们还没有进攻,我们先走一步。”汪舒朵儿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走?往哪儿走?”瘿嗉子问道。一听汪舒朵儿说要离开洮州,他并不反对,只是他也没想好有哪里可去。
“明军现在没有进攻,是因为他们兵力有限,再加上对山川地形不熟,不敢贸然行动。我们的山寨都在山高险要之处,易守难攻,可一旦我们离开,难保明军还会按兵不动。”乌都儿表示疑虑。
瘿嗉子和阿卜南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在地势相对开阔的地方,他们根本没有把握与明军对阵,到时候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
看到其他二人对自己的说法表示赞成,乌都儿有点儿洋洋得意。在此之前,他屡屡出谋划策,都被其他三人嘲笑,这次算是扬眉吐气。
汪舒朵儿哼了一声,笑着说:“你自认为有本事挡住明军的进攻,那就留在山寨里好了,我不勉强。希望你在明军火炮轰山的时候,还能想到逃出生天的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