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回来,我们仨连口气都没歇,立马就开始动手搬家。这事不能拖,谁知道奶奶他们啥时候又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把家搬空!
要说搬家最麻烦、最让人心疼的,就是外婆给妈妈的那张架子床了。
这床可是妈妈的宝贝,是外婆当年一点一点攒钱,请寨子里最好的木匠师傅打的嫁妆。实木的,又厚实又结实,雕着好看的花纹。以前放在老屋的时候,妈妈天天把它擦得锃亮。
分家的时候,奶奶啥好家具都不给,爸妈硬是把这张床从老屋抬了出来,搬到了我们那两间小黑屋,爸妈那个时候带着弟弟妹妹去浙江打工,我一个人睡上面,后来奶奶让我经常吃不饱,我不得已一个人我们住进山洞,再后来爸妈把小九留给我带,奶奶把小两间低矮小黑屋租给修路队工人,我跟小九夜半三更拆掉一块一块扛上了鹰嘴崖。去年过年爸妈回来,爸爸跟小九小半天功夫,才把它重新拼好,支在山洞最里面。睡在结实的木床上,总比睡草铺强多了,感觉像个真正的家。
可现在,我们又要把它拆开了。
我站在床前,伸手摸了摸那光滑的床柱子,心里酸溜溜的。小娴靠在我身边,小声问:“姐,这床……爸妈回来还能拼上吗?”
“能!”我用力点头,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肯定能!等爸妈年底回来,咱们在新山洞里把它拼起来,比在这儿还稳当!”
说干就干!我找来柴刀和锤子,小九力气大,负责卸那些卡得紧的榫头。我则小心地用柴刀背敲打连接处,一点一点地把床板、床架、床柱子分离开。
“姐,这块横梁卡得太紧了!”小九憋红了脸,使劲晃着一根床梁。
“别用蛮力!”我赶紧过去,“慢点晃,找找角度,不然榫头会裂的!”
我们俩配合着,小心翼翼地拆卸。每卸下一块木板,我都仔细检查一下榫头有没有损伤,然后用麻绳把同类的木料捆在一起,做好记号。小娴就在旁边,把拆下来的小木楔、铁钉什么的,用一个破布袋仔细收好,一个都不敢丢。
看着好好的一个大床,又变成了一堆散乱的木料,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已经是第二次拆它了。它跟着我们,从老屋到小黑屋,再到鹰嘴崖,现在又要去一个更远的、未知的新地方。它就像我们家的一个念想,一个关于安定生活的盼头。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拆它,下次拼起来,就再也不用挪动了。
拆完床,接下来就是整理其他东西。山洞里的家当,看着不多,真收拾起来,也是一大堆。
山壁上一排排的腌肉,得一块一块小心地取下来,用干叶子和油布包好,放进背篓里,怕走了油变了味。那些晒干的药材,分门别类地用麻袋装好,扎紧口子。还有我们不多的几件衣服、被褥,虽然破旧,但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一样都不能落下。
最麻烦的是圈里那两头野猪!这两个家伙现在长得膘肥体壮,力气大得很,根本不肯乖乖跟我们走。我们用绳子套,用棍子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们从圈里弄出来。它们“嗷嗷”直叫,四处乱窜,把大黄大黑它们都引得狂吠不止。最后没办法,我只好把前几天剩下的一些野猪下水扔在前面引着,小九和小娴在后面使劲推,才勉强让它们朝着新山洞的方向挪动。
一切都规整得差不多了,天也快过晌午了。我们像三只小蚂蚁,开始了漫长的搬运。
第一次,是我和小九先出发。我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背篓,里面是包好的腌肉和粮食,手里还拎着一捆捆好的木床料。小九背着装满锅碗和杂物的背篓,手里提着装药材的麻袋。大黄和大黑跟在我们身边,警惕地四处张望。
路远,东西重。我们走走停停,累得满头大汗,肩膀被背篓绳子勒得生疼。但一想到新山洞那干爽的环境和汩汩的清泉,心里就又有了劲儿。
到了新山洞,我们把东西小心地放在洞内干燥的角落,都来不及仔细摆放,就得赶紧往回走,去接小娴和下一批东西。
小娴留在鹰嘴崖看着剩下的家当和那两还有灰姑娘、花姑娘。等我们返回时,她已经把第二批要搬的东西都归拢好了。这次,我们主要运被褥、衣服和一些零碎。小娴也背了一个小背篓,装些轻便的东西。
就这样,我们像蚂蚁搬家一样,来回跑了一趟又一趟。从太阳当空,一直搬到日头偏西。每一趟都累得气喘吁吁,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脚底板磨得火辣辣地疼,胳膊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那两头野猪是最难搬的,走走停停,哼哼唧唧,不情愿得很。等终于把它们连哄带赶地弄进新山洞,天边已经泛起了晚霞。
当我们把最后一点零碎东西搬进新山洞,三个人几乎同时瘫坐在了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四只狼崽也累得趴在我们脚边,伸着舌头直喘气。
新山洞里,堆满了我们从鹰嘴崖搬来的所有家当,显得有些杂乱,但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看着这一切,虽然身体累到了极点,但心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全。
这里,远离了寨子,远离了奶奶他们的骚扰。虽然读书要走更远的山路,生活会更不方便,但至少,这里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清净的窝。
“姐,我们……终于搬完了。”小九有气无力地说,脸上却带着笑。
“嗯,搬完了。”我点点头,看着洞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新的生活,从这次像蚂蚁一样辛苦的搬家,正式开始了。前路肯定还会有很多困难,但只要我们姐弟三个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