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就被一阵尖锐的哨子声惊醒了。那声音刺耳得很,像要把天捅个窟窿。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震得山洞都晃了晃,顶上的土簌簌往下掉。
是修路队在放炮炸石头。
我揉揉眼睛,从干草铺上坐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月不知道第多少次被炮声吵醒了。刚开始那几天,每次炮响我都吓得一哆嗦,心提到嗓子眼。现在嘛,习惯了。反正冉老师说了,路线改过了,炸不到我这儿。
炮声过后,外面安静下来。只有鸟被惊得扑棱棱飞走的声音。我爬起来,照例先趴到平台边沿往下看。溪水还在流,清亮亮的。我把竹筒放下去打水。水提上来,发现水面漂着些细小的尘土——是刚才放炮震下来的。
呸呸!我吐掉溅到嘴里的水,有点恼火。这修路队,天天放炮,连喝水都不安生!
生火做饭。米下锅,水刚烧开,又是一声哨响,紧接着一声。锅里的水被震得直晃悠,差点溢出来。我赶紧把锅从火上端开,等炮响过了再放回去。
真是烦人!吃个早饭都不消停!
吃完饭,我拎起背篼和砍柴刀,准备进山。现在去林子里得挑时候,得赶在两次放炮的间隙去。要是正好赶上放炮,在林子里更吓人,石头树枝乱飞。
我刚爬下悬崖,就看见山下那条新修的路基又往前推进了一大截。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忙活,还有那个铁疙瘩挖掘机,突突突地响着,一爪子一爪子地刨土。
我猫着腰,想从旁边溜过去。谁知一个工人看见了我,朝我招手:喂!那小孩!过来帮个忙!
我愣了一下,有点犹豫。冉老师说过,修路队的人不坏,但让我少跟他们打交道。
快来!给你糖吃!那工人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糖,花花绿绿的糖纸在太阳下反着光。
我咽了口唾沫。糖啊,我可是好久没吃过了。最后没忍住,慢慢挪了过去。
小孩,帮我们把那边筐里的馒头拿过来,成不?工人指指不远处树荫下的一个竹筐。
我跑过去,掀开筐上的白布,里面是满满一筐白面馒头!一个个又白又胖,看着就馋人。我小心翼翼地端了几个过去。
谢了啊!工人接过馒头,塞给我两颗糖,拿去吃吧!
我攥着糖,手心都出汗了。糖纸亮晶晶的,闻着有一股甜香味。
小孩,你叫啥?咋老一个人在山里转悠?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工人一边啃馒头一边问我。
我……我叫平萍。我小声说,我采山货。
采山货?工人们来了兴趣,都采啥?
蘑菇,木耳,草药……还有野果子。我说。
哟,还挺能干!老工人笑了,以后采到啥新鲜的,拿来给我们看看,要是好,我们买!
我心里一动。卖给他们?这倒是个新路子!修路队人多,吃饭的嘴多,说不定真能卖出去!
真的?我抬头问。
那还有假?老工人拍拍胸脯,我们天天干重活,就馋口新鲜的!野蘑菇炖肉,香着呢!
我点点头,心里盘算开了。要是能直接卖给修路队,省得我大老远背到集上去,还能卖个好价钱!
又聊了几句,我揣着糖,高高兴兴地进了山。今天运气不错,采到不少新鲜的蘑菇,还挖到几棵品相不错的草药。
往回走的时候,我特意绕到修路队干活的地方。工人们正在休息,看见我,都围过来。
哟,采这么多蘑菇!
这蘑菇能吃吗?别是有毒的!
这草药我认识,治咳嗽的!
七嘴八舌的,挺热闹。
我鼓起勇气问:你们……真要买吗?
老工人很爽快,蘑菇咋卖?
我想了想,集上鲜蘑菇大概两毛钱一斤。我说:一毛五一斤,行不?
老工人直接掏钱,这些我都要了!
其他工人也你一斤我两斤的,很快就把我采的蘑菇分完了。草药也被那个认识的工人买走了。我攥着一把毛票,心里乐开了花!这么容易就卖出去了?还比集上卖得快!
从那天起,我隔三差五就采些新鲜山货卖给修路队。蘑菇、野菜、笋子,啥新鲜采啥。工人们都认识我了,叫我小山货。他们不还价,有时候还多给点。我赚了不少零花钱。
不过,修路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放炮的次数多了,炮声更响了。有次放炮,崩起来的石头子儿甚至溅到了我的平台上,把瓦罐都砸了个小缺口。
我有点担心。虽然路线改过了,但这么天天放炮,保不齐哪天出意外。而且炮声太吵,震得我头疼,看书都静不下心。
更烦的是,修路砍了不少树,我常去采蘑菇的那片林子被砍秃了一大片。野物也少了,以前经常能看见的野鸡、兔子,现在都跑没影了。
路一天天修过来,离我的山洞越来越近。虽然冉老师保证过不会拆我的山洞,但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工地,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晚上,我点起煤油灯写字。炮声停了,山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我看着灯火摇曳,心里琢磨。修路是好事,路通了,出去方便。但修路带来的吵闹和破坏,也是实实在在的。我的日子,没以前那么清净了。
不过,好歹有了新的挣钱路子,跟修路队的人也混熟了。他们不像村里人那样用异样眼光看我,挺和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反正我唐平萍,啥阵仗没见过?炮声再响,也吓不垮我!林子砍了,我就去找新的采货点!只要这座山还在,我就饿不死!
这么一想,心里又踏实了。吹灭灯,躺下睡觉。明天还得早起,趁着放炮的间隙,去林子里转转,看看有没有新发的竹笋。
山风呼呼地吹,带着一股硝烟味——是放炮后的味道。我皱皱眉,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牛日的修路队,吵归吵,但日子总得过。老子就在这炮声里,活出自己的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