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道血红色的蛊纹并非静止的图腾，它们像是有生命的血管，在地宫冰冷的石壁上疯狂搏动，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咕叽”声。
而这声音的源头，就在林清瑶的锁骨之下。
那枚平日里安分守己的承蛊印，此刻烫得像一块刚出炉的红烙铁，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顶撞，试图破肉而出。
如果说之前的“万虫噬心”是钝刀子割肉，那此刻便是有人拿着电钻直接往她天灵盖里钻。
识海深处，那只沉睡了十八年的赤蝎母虫发出了尖锐的啸叫，那声音根本不是听觉上的，而是直接顺着神经末梢炸开，将她的理智轰成了渣。
林清瑶在那一瞬间，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九道血纹的去向——它们连接着皇城地底那条庞大的龙脉。
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杀局，这是拿她的身体做“引信”，要把这大乾朝的龙脉当成火药桶给点了！
“想拿我当人体炸弹？做梦！”
林清瑶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在剧痛中强行夺回了一瞬身体的控制权。
她右手如电，猛地从袖口抽出那根还在滴着不知名液体的银簪，手腕翻转，簪尖对准了自己的膻中穴。
自断心脉。
只要引信断了，这炸药桶就炸不了。
虽然这招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直接送命，但总比变成灭世的罪人要好——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噗！”
银簪刺破衣衫，刚刚触及皮肉，一只大手便如铁钳般横空探来，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当啷。”
银簪被那只手硬生生夺下，甩飞在冰棺之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林清瑶猛地抬头，撞进了一双金色的竖瞳里。
沈渊此时的状态比她还要惨烈。
他身上的玄衣早已被暴走的真气撕成了布条，后背那条脊椎骨的位置，衣衫尽碎，原本光滑的皮肤此刻正如干裂的大地般崩开。
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金鳞，带着淋漓的血肉，硬生生从皮下翻了出来。
那是真龙化形的征兆，更是肉体凡胎承受不住龙气暴走的惨烈代价。
金色的血液顺着他脊背的沟壑蜿蜒流下，滴落在身前的冰棺之上。
“滋——”
金血触冰，没有凝结，反而腾起一阵金色的雾气。
冰棺内，那两只原本已经石化了十八年的干枯蛊虫，在吸收了这蕴含着帝王龙气的金血后，那早已僵硬的触须，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别动！”
沈渊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含着滚烫的沙砾，他另一只手死死按着林清瑶不断挣扎的肩膀，眼角的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你娘当年留下的这道‘人契’，必须要活体共鸣才能镇压！你现在若是死了，这地宫下的阵眼瞬间就会失衡，龙脉当场就会崩断！”
“那怎么办？等着被这虫子吃空吗？”林清瑶疼得浑身痉挛，冷汗混着血水糊满了脸，“你没看见这玩意儿要把我撕了吗？”
她锁骨处的皮肤已经变得透明，那只赤蝎母虫漆黑的尾钩轮廓清晰可见，每一次摆动都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影“嗖”地一下窜上了林清瑶的肩头。
是药灵。
这只平日里贪生怕死、只会偷吃药材的小狐狸，此刻却炸开了全身的毛，两只前爪死死扒着林清瑶的衣领，那一贯狡黠的绿豆眼里竟然全是焦急。
一道从未有过的清晰意念，直接在林清瑶脑海中炸响：
“主人！咬碎它！左边第三颗臼齿！快！”
什么？
林清瑶疼得神智都有点模糊了，但身体的本能还在。
“那是你七岁那年，老主人怕你活不过十八岁，偷偷喂你吞下的‘蛊父残核’！它一直藏在你的牙根里！”药灵的声音尖利得有些破音，“那是唯一能压制母虫的东西！但它极寒极毒，会瞬间烧掉你一半的药王血脉！别犹豫了！”
一半血脉？
也就是说，这一口下去，她这十几年来好不容易修回来的那点儿本源之力，直接就要打回出厂设置，甚至可能沦为废人？
林清瑶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也只是一缩而已。
修为废了还能再练，号练废了还能重开，但命要是没了，那就真的全剧终了。
“咔嚓。”
根本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林清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合了左侧的后槽牙。
那颗看似普通的臼齿瞬间崩碎。
没有想象中的苦味，而是一股浓烈的、带着腐朽气息的腥甜，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那感觉就像是吞了一口液氮，极致的寒意顺着喉管直冲天灵盖，连带着血液都要被冻结。
“唔——！”
林清瑶再也忍不住，张口喷出一股血雾。
那血不是红色的，而是带着诡异的紫黑色冰晶。
这股血雾并没有落地，而是不偏不倚，正好喷在了沈渊颈侧那一排刚刚翻出的、还带着热气的金鳞之上。
“滋啦——！”
就像是滚油里泼进了冷水。
极寒的蛊父残血与至阳的帝王龙气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吱——！！！”
林清瑶心口处，那只原本还在耀武扬威的赤蝎母虫，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尖鸣。
那是遇到了天敌的恐惧。
它感觉到了“蛊父”的气息，那是本能的臣服与畏惧，但与此同时，沈渊身上那股被“污染”了龙气又让它极度渴望。
在贪婪与恐惧的双重夹击下，这只母虫竟然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它不再试图往心脏深处钻，而是调转方向，那锋利如钩的尾刺，猛地顶破了林清瑶锁骨处的皮肤！
“噗嗤！”
血肉绽开。
半截漆黑如墨、还在滴着毒液的尾钩，就这样赤裸裸地钻了出来，在空气中疯狂挥舞，似乎想要勾住面前那个散发着诱人龙气的男人。
这一幕，惊悚得足以让任何一个成年人当场呕吐。
但沈渊没有吐。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眼底的金色光芒暴涨，几乎要溢出眼眶。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欺身而上，一把将林清瑶死死按在了那冰冷的棺盖上！
“忍着！”
这两个字还没落地，他那只覆盖着细密龙鳞的右手，已经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那截钻出来的毒钩！
徒手抓蛊！
“滋滋滋——”
那毒钩上的剧毒瞬间腐蚀了他的掌心，冒起阵阵青烟，皮肉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但沈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体内的龙气疯狂涌入手掌，化作一只金色的光手，死死禁锢住了那只想要缩回去的母虫。
“给朕……出来！”
伴随着一声低吼，沈渊脊背猛地发力。
“咔嚓！咔嚓！咔嚓！”
三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林清瑶躺在冰棺上，视角正好对着他的后背。
她眼睁睁地看着，沈渊脊椎骨中段的位置，那原本只是微微翻起的龙鳞，此刻竟然彻底炸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顺着脊骨蔓延了整整三寸！
那是脊骨断裂的声音。
他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强行调动超过肉体负荷的龙气！
一股金色的液体——那是比血液更为珍贵的“龙髓”，混合着滚烫的金血，从他裂开的脊骨中喷涌而出。
那液体并没有浪费，而是在某种奇异力量的牵引下，精准地浇灌在了林清瑶那血肉模糊的锁骨胎记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剧痛让林清瑶的视线开始涣散，意识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忽不定。
但在那即将坠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她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滚烫的龙髓金血，顺着她的伤口渗入体内，与那残存的药王血脉、以及蛊父的寒毒，奇迹般地融合在了一起。
伤口处，那些原本狰狞的藤蔓状血纹，竟然在这一刻像是得到了滋养的枯木，瞬间抽芽、生长。
一朵只有拇指大小、通体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药花”，就在这血肉交融的胎记之上，缓缓绽放。
那是传说中只有药王与真龙血脉交融才能催生的——生生造化莲。
随着这朵花的绽放，地宫四壁上那原本猩红刺眼的九道蛊纹，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瞬间黯淡下去，最终化作一滩死灰。
“不……这不可能……”
头顶上方，楚晚晴那原本胜券在握的冷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尖叫。
“轰隆隆——”
地宫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那是某种机关被强行卡死、彻底崩塌的声音。
林清瑶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所有的痛楚都在那朵蓝莲花绽放的瞬间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攥紧。
而沈渊那只血肉模糊、还抓着半截断裂毒钩的手，也脱力般地垂下，正好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两人的掌心紧紧贴合。
在这交叠的掌心之下，在那冰棺透出的幽光映照中。
林清瑶锁骨处的半月形胎记，与沈渊掌心那半枚早已融入骨血的青玉印记，在龙髓与药血的催化下，竟然无声无息地融化、重组。
那原本象征着“双生诅咒”的纹路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完整的、泛着古老金芒的“契”字。
那字在两人的血肉间幽光流转，一呼一吸，如同两颗心脏在同一频率下跳动。
从此以后，命理相连，生死同休。
林清瑶彻底陷入黑暗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
这男人的手，怎么这么烫？
以及……
这次亏大发了，得让他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