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小姐的电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苏晚意刚刚因陆寒州出院而升起的轻松心情。林瀚的姑姑?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林姨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心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林瀚的事情,终究不可避免地会波及到真心待她的林姨。
她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收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陆寒州。他显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目光沉静地回望着她,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支持,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告诉她,我在开会,请她稍等,我半小时后到公司。”苏晚意对着电话那头,声音平静地吩咐道,然后挂断了电话。她不能回避,必须直面。但此刻,她需要先安顿好刚刚出院的陆寒州。
车子抵达陆寒州位于顶层的公寓。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视野开阔,环境清幽,确实比医院更适合静养。苏晚意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又去厨房检查了一下冰箱里的食材,确认有足够新鲜的食物可以准备病号餐。
“我陪你去公司。”陆寒州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开口道。他虽然出了院,但脸色依旧算不上好,眉宇间带着病后的倦意。
“绝对不行!”苏晚意立刻转身,语气斩钉截铁,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你才刚刚出院,医生的话你都忘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休息。”她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放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件事,我必须自己去处理。相信我,好吗?”
陆寒州看着她眼中那份混合着担忧、坚定和一丝恳求的复杂情绪,知道她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也明白她需要独立面对属于她的责任。他最终妥协,轻轻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好,我不去。但答应我,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要一个人硬扛,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苏晚意重重地点了点头,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充满安抚意味的吻,“我很快回来,你好好休息。”
苏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外的会客室里,一位衣着朴素、眼眶通红的中年妇女正局促不安地坐着,正是林瀚的姑姑,也是看着苏晚意长大的长辈之一。见到苏晚意进来,她立刻站起身,未语泪先流,声音哽咽:“晚意……不,苏总,我……我替那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给您和苏董事长磕头赔罪了!”
说着,她竟真的要屈膝下跪。苏晚意心头一酸,连忙上前一步用力扶住她:“林姑姑,您别这样!快请坐。”她将这位悲伤过度、几乎站不稳的长辈扶到沙发上坐下,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林姑姑握着水杯,眼泪止不住地流:“晚意,我知道林瀚他犯了天大的错,对不起苏董事长的信任,对不起公司……他就是鬼迷了心窍啊!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爹妈去得早,我……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啊……”她泣不成声,话语里充满了作为一个长辈的无奈与心痛。
苏晚意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上流淌的泪水,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林瀚背叛的愤怒,有对公司损失的痛心,更有对眼前这位无辜长辈的深深同情与不忍。林姨如果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林姑姑,”苏晚意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努力维持着冷静,“林瀚做的事情,已经不是简单的错误,是触犯法律的行为。公司的损失,必须追回。法律的尊严,也必须维护。”她看着对方瞬间绝望的眼神,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是,看在您和林姨的面子上,如果他愿意积极配合调查,退回所有非法所得,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会尽量为他争取……酌情处理。”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宽容,也是看在两位无辜长辈情分上,所能给予的一丝微光。
送走千恩万谢、情绪依旧激动的林姑姑,苏晚意独自在办公室里坐了许久。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一片暖金色,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身心俱疲的沉重。处理公司的危机,远比她想象中更消耗心力,尤其是当事情牵扯到熟悉的人和难以割舍的情分时。
她拿出手机,想给陆寒州发个信息,却发现他早在十几分钟前,就发来了一张照片——公寓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旁边是她喜欢的一本散文集。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一切安好,勿念。等你回家。”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和一张图片,却像一股暖流,瞬间熨帖了她冰冷疲惫的心。家。那个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归途和港湾。
她回复了一个“好”字,拿起包,离开了办公室。外面的天空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她驱车驶向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所在。
推开公寓的门,温暖的灯光和食物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陆寒州并没有在休息,而是站在开放式的厨房里,身上围着不合身的围裙,正小心翼翼地看着灶上咕嘟冒泡的砂锅。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柔而略带歉然的笑容:
“我想试着给你煲个汤,步骤好像……记错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