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鲎带来的震颤与麻痹感,如同阴霾般笼罩在初试锋芒的“破浪号”上。两名被电弧击中的水手虽经孟婷全力救治,依靠荧光浆果和净尘露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依旧虚弱不堪,需要长时间休养。船体左侧船舷被雷鲎巨螯砸出的裂痕触目惊心,所幸海魄钢钉和双层结构避免了更严重的破坏。
船只被迫返回古港进行紧急维修。码头上气氛凝重,族人们看着那狰狞的破损处,脸上初次远航的兴奋早已被对深海未知的敬畏所取代。
“雷鲎……其甲壳能抵御自身释放的强电,或许是其体内有某种引导或隔绝电流的结构。”孟婷仔细检查着从雷鲎身上刮下的一点甲壳碎屑,若有所思。她将碎屑靠近一块摩擦生电的赤焰矿石,发现电弧竟隐隐有被甲壳吸引、偏转的迹象。
“若能仿制这种结构,或许能制造出抵御电击的护甲或船体涂层!”程然立刻抓住了关键。他召集工匠,与孟婷一同研究。他们尝试将研磨极细的雷鲎甲壳粉混合防火泥和树脂,涂抹在特制的皮甲和一小块船板样本上,进行测试。经过数次失败与调整,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种合适的配比。用这种“避电泥”处理过的皮甲,在面对微弱电弧时,能有效将电流导向周围,大大减轻了麻痹效果。
“虽然无法完全抵御雷鲎那种强度的电击,但至少能提高生存机会。”程然看着测试结果,沉声说道。他立刻下令,优先为所有船员配备这种简陋的“避电护心镜”和护膝护臂,并在“破浪号”的关键部位,如舵轮、桅杆底部涂抹避电泥。
维修与改进同步进行。工匠们更换了破损的船板,并用更多的海魄钢条对船体关键结构进行了加固。吃一堑,长一智。程然意识到,仅靠船只坚固还远远不够,必须提升船员的应急能力和对海洋生物的认知。他组织所有预备船员,由阿莱和鹰眼负责,进行更严苛的操舟、搏浪、以及应对各种海兽袭击的模拟训练。
半个月后,“破浪号”修复完毕,船员的士气与技能也在严格的训练中逐渐恢复。在一个月色清朗的夜晚,程然独自一人来到古港码头,望着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海面,心中思索着东流岛之行可能面临的更多挑战——不仅仅是龙鼍,还有那片陌生海域可能存在的其他危险。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羽毛拂过草叶的声响自身后传来。
程然瞬间警觉,手按上了腰间的海魄钢短刃,猛然回头。
月光下,那位白羽纹面者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数步之外,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这一次,他手中捧着一截约莫手臂长短、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象牙白色、隐隐有青色流光在内部脉动的奇异木头。
他没有言语,只是将这截白木轻轻放在程然脚边的礁石上,然后伸手指了指东南方向——东流岛所在的方位,又指了指天空中的某颗格外明亮的星辰,最后,双手虚抱,做了一个“庇护”、“稳定”的手势。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融入月色的幻影,悄然后退,消失在岸边的林中。
程然俯身拾起那截白木。入手竟不觉得冰冷,反而有一种温煦之感,仿佛握着的是有生命的活物。木头表面的纹理细腻如丝,内部的青色流光随着他的触碰,似乎流转得稍微活跃了一些。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从木头上散发出来。
“这是……‘海心神木’?”孟婷闻讯赶来,看到此木,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传说只生长在深海海眼之畔,受纯净水元与星辰之力滋养万年方能成材!将其置于船中,能定心神,驱邪祟,更能让船只在风浪中保持不可思议的稳定,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安抚狂暴的海兽!”
这简直是远航的至宝!飞鸟部族再次在他们最需要指引的时候,送来了无法估量的帮助!
程然紧紧握着这截神木,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力量,心中充满了感激与震撼。他不再犹豫,第二天便召集核心成员,宣布最终决定。
“物资已备,船员已训,更有飞鸟部族屡次相助。东流岛之行,刻不容缓!”程然的声音在议事厅内回荡,“十日后,待月相转为下弦,海流相对平缓,‘破浪号’正式启航,目标——东流岛,彻底解决龙鼍之患!”
命令下达,整个部落如同精密的器械,开始了最后的冲刺。大量肉干、清水、药品被搬上“破浪号”的货舱;武器、箭矢、以及特制的燃素包和避电护甲被分发到每位船员手中;那截海心神木被郑重地安置在船长室下方的龙骨核心位置,果然,仅仅是将它放入船中,整艘“破浪号”都仿佛多了一种沉稳如山的气质。
启航前夜,程然再次检查了所有准备工作,确认万无一失。他站在“破浪号”的船头,抚摸着那尊飞鸟部族赠予的黑色船首像,眺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黑暗海面。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盲目的探索者。他们有更坚固的船,更充足的准备,更明确的目标,以及……来自古老文明的庇护。
孟婷悄悄来到他身边,将一个小巧的皮囊塞进他手里。“里面是加强版的净尘露,还有一些我新调制的、能快速恢复体力的‘元气丸’,用的是荧光浆果和几种补气草药的精华。”
程然接过皮囊,握住她微凉的手,感受着那份无声的关切与支持。“等我回来。”
“一定。”
十天之期,转瞬即至。黎明时分,古港码头人头攒动,所有族人都来为远征的队伍送行。“破浪号”巨大的风韧草船帆在晨风中缓缓升起,海魄钢铸就的船锚被拉起。
程然立于船首,目光扫过送行的人群,最终与孟婷的目光交汇,重重点头。他深吸一口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沉声下令:
“解缆!启航!”
“破浪号”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驶离码头,船首劈开平静的海面,向着东南方,向着那片隐藏着危机与答案的未知海域,坚定地驶去。
朝阳跃出海平面,将金色的光辉洒在船帆上,也照亮了前行的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