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矿石在盘古城新建的、规模更大的熔炉中,经过数日不息的烈火煅烧,终于开始显露出其不凡的本质。普通的木炭已无法满足需求,岩爪带人改进了鼓风设备,并大量使用燃烧更持久、温度更高的赤焰木炭,才勉强将炉温提升到足以软化这种奇异金属的程度。
当第一炉通红的、泛着深邃蓝光的金属液被倒入打磨好的石质模具时,所有围观族人的呼吸都屏住了。随着金属冷却,敲碎外壳,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块质地极其致密、闪烁着幽幽寒光的金属锭。其硬度远超青铜,韧性也极为出色,用现有的青铜工具竟难以在其表面留下划痕。
“就叫它‘海魄钢’吧。”程然抚摸着那冰凉而坚硬的金属表面,心中充满了震撼与喜悦。有了这种材料,“破浪号”的船钉、锚链、武器乃至关键承重结构,都将迎来质的飞跃。
冶炼海魄钢的过程极其耗费燃料和人力,但整个部落都投入了最大的热情。新的熔炉日夜不停地吞吐着火焰,工匠们轮班作业,叮叮当当的锻造声成为了盘古城最新的主旋律。程然亲自参与设计了利用海魄钢锻造的新型船钉、更加坚固的犁铧和锄头,以及一批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矛头与箭簇。
与此同时,“破浪号”的建造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铁骨木的龙骨与浮空木的肋骨完美结合,构成了船体坚实而轻盈的框架。船壳采用双层木板结构,中间填充防火泥和贝壳灰混合物,外层再覆盖用海魄钢钉加固的厚木板。船帆则使用了孟婷带人采集的一种名为“风韧草”的植物纤维编织而成,这种草叶纤维异常强韧,耐腐蚀,制成的船帆在保证兜风能力的同时,也更加耐用。
一个月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破浪号”这艘凝聚了盘古部落无数心血与希望的新船,终于迎来了下水的时刻。船身长约十五米,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通体呈现出木材与灰泥的天然色泽,唯有那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海魄钢钉和船首那尊飞鸟部族赠予的黑色木雕,昭示着它的不凡。
族人们聚集在古港码头,看着这艘前所未有的巨舟,眼中充满了自豪与期待。简单的祭祀仪式后,程然亲自斩断缆绳,在众人的欢呼与号子声中,“破浪号”沿着铺设好的滑道,缓缓驶入海中,船身平稳地浮在水面上,吃水线比预想的还要理想。
“试航开始!”程然站在宽阔的船头,意气风发。阿莱掌舵,鹰眼负责了望,岩爪带领水手们操纵风帆,孟婷则记录着船只的各项性能数据。
“破浪号”扬起风韧草编织的巨帆,借助风力,轻快地在近海航行。其稳定性、转向灵活性以及速度,都远超之前的“探索号”和“开拓号”。船首劈开白色的浪花,海鸥(史前版本)环绕飞翔,一切似乎都无比顺利。
程然下令进行一系列测试:迎风转向、逆风迂回、模拟应对大浪的紧急操作。“破浪号”都表现出了出色的性能,船员们也迅速熟悉着新船的操作。
然而,史前海洋的考验总是突如其来。当“破浪号”航行至一处靠近岸边的、水色略显浑浊的浅水区,进行锚泊测试时,异变陡生!
船身刚刚停稳,放下由海魄钢锻造的新式船锚,船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重锤敲击般的震动!整个船身都为之猛地一颤!
“怎么回事?触礁了?”阿莱紧握舵轮,大声喝问。
“不是礁石!”负责在船舷观察的水手惊恐地指向水下,“下面有东西!很大的东西!”
只见船体周围的浑浊海水中,猛地探出数条粗壮如巨蟒、覆盖着暗褐色坚硬甲壳、边缘带着锯齿的恐怖节肢!这些节肢猛地扒住船身,巨大的力量使得“破浪号”这样的大船都开始剧烈摇晃!紧接着,一个扁平如磨盘、直径接近三米的巨大头颅从水下抬起,那头颅前方长着一对如同重锤般的巨大螯肢,头颅顶部则有一只闪烁着暴戾红光的独眼!它的口器开合,露出层层叠叠、如同锉刀般的利齿!
“是‘雷鲎’!(注:鲎,音同‘后’,一种古生物)小心它的螯锤和放电!”孟婷失声喊道,脸色瞬间煞白。这是一种极其古老而凶猛的海洋掠食者,以其恐怖的力量和能释放瞬间麻痹猎物的强大电流而闻名!
话音未落,那雷鲎巨大的螯锤已然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向“破浪号”的船舷!
“轰!”一声巨响!加固过的船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砸中的地方木屑飞溅,赫然出现了裂纹!若非有海魄钢钉加固和双层船壳,这一击恐怕就能破开船体!
更可怕的是,在螯锤砸中船身的同时,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的蓝白色电弧顺着螯锤与船体的接触点猛地窜上甲板!
“啊!”两名靠近船舷的水手被电弧扫中,顿时浑身剧颤,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陷入了深度麻痹!
“散开!不要聚集!用远程武器!”程然厉声大喝,同时抓起一支海魄钢长矛,矛尖对准了那只恐怖的红眼!
雷鲎一击得手,更加猖狂,另一只螯锤也高高扬起,再次砸向船体!同时,它那数条支撑身体的节肢疯狂用力,试图将“破浪号”彻底掀翻!
船身倾斜角度越来越大,海水开始灌入甲板!情况万分危急!
“瞄准它的眼睛和节肢连接处!”鹰眼站在桅杆上的了望篮里,强忍着船只摇晃带来的眩晕,张弓搭箭,一支绑着浸油麻布、点燃的火箭带着呼啸声,精准地射向雷鲎那只巨大的独眼!
雷鲎似乎对火焰有所顾忌,猛地一偏头,火箭擦着它的甲壳飞过,未能命中要害,但也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程然看准这个机会,在船身又一次剧烈摇晃的瞬间,脚下猛地发力,如同捕食的猎豹,沿着倾斜的甲板疾冲而下,手中海魄钢长矛化作一道幽蓝的寒光,直刺雷鲎扒在船舷的一条节肢与身体连接的脆弱关节处!
“噗嗤!”海魄钢的锋锐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长矛精准地刺入了甲壳的缝隙,深入关节!
“嗄——!”雷鲎发出了一种尖锐刺耳、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痛苦嘶鸣!被刺中的节肢瞬间痉挛,松开了对船体的抓握!
船身猛地回正,晃得众人东倒西歪。
程然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立刻抽矛后撤。雷鲎吃痛,剩余的节肢也松开了船体,庞大的身躯沉入水中,只留下翻滚的浊浪和那令人心悸的红光在水下闪烁,似乎并未远离,仍在伺机而动。
“起锚!升帆!快离开这片水域!”程然急促下令。
水手们强忍着恐惧,奋力拉起沉重的海魄钢锚,调整风帆。“破浪号”拖着些许伤痕,迅速驶离了这片危险的浅滩。
直到确认雷鲎没有追来,众人才松了口气,瘫坐在甲板上,心有余悸。清点损失,船体部分受损,两名水手重伤麻痹,需要紧急救治。
首次试航便遭遇如此凶险,给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海洋的深邃与可怕,远超他们的想象。
程然看着那两名昏迷的水手,又看了看船体上被雷鲎螯锤砸出的裂痕,眼神无比凝重。
“破浪号”还需要更坚固,船员还需要更训练有素,而他们对于这片海洋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东流岛之行,恐怕比预想中还要艰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