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之后众人逐渐散去,唯有贾环五人聚在一起,如今荐书在手,贾环等人也是欣喜若狂,于是几人相约稍后相约云锦坊喝酒庆贺,贾琼本欲做东,结果贾环抢先说道:“几位同窗,上次因为琐事未能尽兴,今日庆贺我等夺得监生名额,不如由我做东,弥补上次失礼之处如何?”
王飞一听来了精神,大笑道:“这次必须让贾环兄弟请客,若非是他突然造访,我等也不必在此次比试中大费周章。”
韩凌听罢,赶忙用胳膊悄悄怼了一下王飞,暗地埋怨他不会说话,王飞会意尴尬的挠了挠头,“说笑的,说笑的!”
贾环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心中知道名额也许早已内定完毕,如果不是自己突然要参加笔试争夺名额,王飞、韩凌等人也不会因为担心失去名额而如此奋力拼杀,便悠悠开口道:“既是如此,我等先行回府,稍适休整,酉时二刻我等在云锦坊碰面如何?”
几人闻听点头答应,相约云锦坊相见,众人各自回府盥洗一番,预备参加晚上的酒宴。
贾环与贾琥回府之时,正遇见贾珊从贾代伍房间出来,露出一脸微笑,丝毫没有与监生失之交臂的遗憾。见到贾环二人时,还恭敬的躬身施礼。贾环也有些意外连忙回礼,本想约贾珊一起去吃酒的,还未及开口,贾珊便转身离开。
原来这贾珊本是金陵贾家旁系子弟,家境并不富裕,所以平时勤奋好学,一心想借着监生的身份要出人头地,也曾因学业出众被誉为监生名额候选之一,没想到此次大比半路杀出一个贾环,不仅自持京城贾家的身份,而且还武艺高强,导致自己与监生名额失之交臂,对贾环多有怨气。没想到大比刚过,贾代伍亲自召见,说金陵守备苏将军有意招其入伍,许以军中职务,这对于贾珊这种旁系子弟来说简直比监生名额更为得利,便已不再计较比试得失。就算偶遇贾环怨气消散大半,顾以礼相待,贾环对贾珊瑚本来心中有些愧疚,今日一见贾珊对自己没有什么怨气,反而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便不再纠结此事,回房更衣去了。
暮色初合之时,云锦楼的朱漆飞檐挑着几盏琉璃灯,将青石阶照得鎏金似的。贾环和贾琼一道早早来到云锦坊门口等候,不多时韩凌、王飞三人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而常涛那黝黑的脸膛上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几人见面相互打了招呼,便一同进了云锦坊。
云掌柜远远的看到几人进来,莲步轻移赶忙上前招呼:“呦这不是几位举人老爷嘛。恭喜几位大比夺魁!小女子给几位道喜了!”,说着便向几人轻轻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间带起一阵香风,引得众人心中一阵陶醉。
韩凌倒是与这云掌柜熟络的很,对着云掌柜调笑道:“云掌柜我们几人可是专门奔着你云锦坊的招牌来的,不知道您这准备了什么美味佳肴招待举人老爷们啊?”
“那可巧了,今日不仅有鲜活的西湖鲤鱼;还有几篓阳澄湖的河蟹,还有山中猎户送来的新鲜的鹿肉一只。”云掌柜笑着说道。
“这么多好吃的,活该我几人有口福。云掌柜今天我们贾环公子请客,好酒好菜尽管上。十里香要两坛啊。”王飞一听有好吃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大声说道。
几人也是被他贪吃的模样逗得一阵大笑,云掌柜也是专门为几人安排了贵宾厅--登云阁,只见阁内墙面以湘妃竹编织打底,金线勾勒的缠枝莲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墙上悬挂的名人书画,镶嵌在精致的紫檀木框中,尽显风雅。
檀木八仙桌光可鉴人,银镶玉筷、浮雕青花碗错落摆放。座椅以软缎为垫,靠背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瑞兽祥云。推开雕花槅扇,窗牖暗藏玄机——竹帘遮光、云母片透光,最可贵的是秦淮风光一览无余。
贾环几人不禁赞叹此雅间不仅装饰精妙,登高远眺更是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见长安花”的感觉,难怪这云锦坊能够远近驰名,但是这房间的设计上就看得出店家的用心。
不一会两个小二便端着酒菜走了进来:“香酥鸡、盐水鸭、狮子头、腌鹿脯、糟溜鸭掌、西湖醋鱼、清蒸河蟹、东坡肘子,外加两坛上好的十里香。”小二唱菜完毕,对着贾环等人笑道:“列位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贾环看到桌上精致的菜品,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扔给小二一人一个银锞子,两个小二连忙道谢,高兴的为几人倒满酒后方才退了出去。
贾环端起酒杯笑着对几人道:“自京城至此,多蒙几位兄台照顾,小弟心存感激,此杯先干为敬。”说完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贾琼几人闻言也一饮而尽。
贾环夹过一只肥美的河蟹,打开蟹盖品尝了一口蟹黄,味道鲜美之极,不禁感叹道:“从来叹赏内黄侯,风味尊前第一流。”
“没想到贾环兄弟还会吟诗作对呢?”韩凌笑道。
贾环闻听也是一笑,:“不过觉得此蟹味道鲜美,想起古人的诗句罢了,来来大家喝酒。”几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常涛也是略带几分醉意,忽然问道:“如今我等已经得了监生的名头,不知道几位兄弟今后有何打算。”
王飞忽然站起将酒盏重重磕在桌上:“如今不过是刚得了监生的名头,哪有武举人来的响亮,我和韩大哥准备明年秋闱,先考个武举人再说。”
“贾环兄弟呢?”常涛转头看向贾环。
“他啊,明年可有的忙喽。”贾琼带着几分酒气,满脸坏笑的看着贾环道:“我兄弟本来是要参加科举的,没想到被我爷爷一句话弄来参加了监生大比,这下可倒好。明年得先过县、府、院三试,紧跟着就是九月的文科乡试,十月的武科乡试。这几关过了不算还要应对下一年的春闱,没准还有武考的秋闱呢?”
三人一听都吃惊的看着贾环,贾环也是一脸苦涩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飞挠了挠头道:“我的乖乖,原来你这个监生是顺便考的啊,这要是我别说考了,听着都晕了。”
韩凌拍了拍王飞笑道:“咱们哪能跟贾环兄弟比,人家可是京城来的,论眼光见识那是咱们这些人可以比的。”其实韩凌和常涛的出身都不错,都是武将世家;相比之下王飞的出身就差一点,祖上虽然做过几年京官,但是到了他父亲这一辈也不过只是衙门小吏,勉强算个七品官。
“不过话说,贾环兄弟怎么会金陵考试?”常涛问道
贾环闻言也是一笑道:“父亲当年一心求学,希望自己能从科举出仕,怎奈祖父临终之前一纸奏折递到圣人面前,圣人感念祖父功劳,直接恩赐了五品官职,父亲科举无望只能严格要求我们兄弟几人,大哥才学出众十四岁进学,但无奈早夭折;二哥又是个不爱读书的,只剩我一人孤身来此求学,准备考取个功名,了却父亲心愿。”
“原来贾环兄弟还是个大孝子啊!”王飞道“说道武举,弓马骑射、武艺兵器我倒不怕,就是这考《武经要义》对我说可就难了。我向来不爱读书,根本看不懂嘛。”
“这有何难得,这有贾琼大哥,又有贾环兄弟,都是文武全才,区区一个《武经要义》,你还怕没人教你。”韩凌说道。
“韩大哥说的对呀,以后我有不懂的可就得麻烦你们了。我先敬你们一杯。”王飞开心的端起酒杯敬向二人,一饮而尽。
“好!就这么定了!”贾环举起酒盏,琥珀色的酒液映着琉璃灯,晃出细碎的金光,“明日起,我们几位兄弟便一起攻读《武经要义》!若谁懈怠……”他故意板起脸,“罚他请全武堂的人吃酒。”几人又是哄笑一阵,正谈笑间,忽然房门被人推开,一阵香风袭来,只见云掌柜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几位举人老爷可吃好了?今天的酒菜可还满意?”云掌柜笑问道,说完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自然是满意的很,要是云掌柜能陪我们喝一杯,就更满意了。”韩凌调笑道。
“哎呦!韩公子就别打趣奴家了,我这点酒量恐怕这一杯下去,就得睡到明天早上了。还是韩公子替奴家喝了吧。”云掌柜娇羞的说完端起韩凌的酒杯,就笑着给韩凌灌了下去。
韩凌也不生气,反而故意的舔了下嘴唇,有些意犹未尽的看着云掌柜。
云掌柜也用眼神嗔了他一眼,又对着众人笑道:“这是上好云南普洱,给几位公子解解酒气。”说完将斟好的茶杯递到每个人面前,行至贾环面前低声道:“贾公子,我们东家今日刚好从回来,听小奴家说了前几日公子替酒楼解围之事,想面谢公子,还请公子移步。”说完对着贾环做了请的动作。
贾环听完笑道:“我与贵东家素未谋面,前几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还请转达令东家不必介怀。”
“公子过谦了,我们东家说了务必要公子过去一趟,若公子不去,东家会怪罪小奴家的,还望公子别让奴家为难。”说完云掌柜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
“既然人家东家盛情邀请,兄弟不妨去一趟,别让云掌柜为难,也算全了彼此的面子不是。”贾琼见二人推脱,解围道。
“那好吧,既然五哥这样说了,兄弟们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贾环对着众人拱手道。说完跟着云掌柜出了登云阁。
云掌柜领着贾环转过楼梯,来至三楼一间幽静的上房,推开房门一阵便檀香迎面而来,只见房间内装饰朴素典雅,不似其他房间那般奢华,反而有种世外桃园的清新之感,此时苏绣屏风后站着一个身穿长衫的公子,正看着窗外的景色,贾环只觉得此人背影甚是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忽听云掌柜对着公子躬声道:“东家,贾公子来了。”
“嗯,你出去吧,我跟贾公子单独说几句话。”那位公子说道,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云掌柜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将房门关好,屋内只剩贾环与公子二人。
贾环正在狐疑之间,那公子转过屏风开口道:“环哥儿,许久不见啊!”
贾环一听抬头看向那人,吃惊地叫了一声:“卫大哥!怎么是你?”此时公子打扮的卫若兰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贾环。
“怎么不能是我,多日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快坐。”说完卫若兰拉着贾环坐下。
“难怪当日离京之时,卫大哥告诉我遇到危难之时,可以来这云锦坊求助,原来你是这云锦坊的东家啊。”贾环笑道。
“其实这云锦坊不过是我卫家在金陵的一处产业而已,不过是为了挣几两银子。”卫若兰笑道。
“挣几两银子,卫大哥您这口气,这云锦坊可是这金陵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哎,你这话让外人听去,不知得气杀多少豪门公子。”贾环笑叹了口气,问道“卫大哥,此次来金陵是公干还是私事?
“此次自然是公干,不过也有些私事要办。”卫若兰含糊的答道:“先不说这个,倒是你小子,不是来求学的嘛,怎么考上武监生了?这是打算弃文从武,当个将军了?”卫若兰问道。
“说来话长,都是赶巧了,总之一言难尽.....”贾环又将自己在金陵的近况说了一遍,唯独隐去了在林如海家见到雍王的那段。
卫若兰认真的听他讲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狡黠,心道:这雍王的别院自己都去过了,还能不知道雍王去看林如海的事情,要他此次前来也跟林如海有关,贾环故意隐瞒这一段,是不想让他知道贾环跟雍王认识。想到这里,卫若兰也不点破,微笑着对贾环说道:“看来环哥儿此行受益良多啊,但愿明年兄弟能一举高中,到时候我在京城为你设宴庆贺。今日你还有朋友再此,我就不多留你了。”
“多谢卫大哥,不知大哥几时回京?”贾环问道。
“再过些日子吧,办完事情就回去,临走之前我会派人知会你的。”卫若兰说道。
“那好,我先回去,改日再见。”贾环拱手告辞,出了卫若兰的房间。贾环回到登云阁,又跟着众人喝了几杯,月近中天几人才醉意满满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