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启丰还想劝,却被萧时中一个眼神阻止。说话间,户部的官员也已经到了,一共三人。萧时中将圣意告知后,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位衣着朴素的“天才”。
李华已让人取来纸笔,亲自写下一道算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道题虽不算极难,却也是算术入门中的经典难题,户部三人见状,纷纷低头演算起来。而零号屯之孽屯之孽只是瞥了一眼题目,便张口回道:“回圣上,雉二十三,兔十二。”
众人皆是一惊,就连正在演算的官员也停下了笔,满脸难以置信。李华眼中精光一闪,又写下一道更难的工程问题:“一项工程,甲独做需十日,乙独做需十五日,丙独做需二十日。今三人合做,甲中途停工二日,乙中途停工三日,丙始终未停,问几日完工?”
屯之孽略一沉吟,不过片刻便答道:“回圣上,共需六日。”
这一次,殿内彻底炸开了锅。户部官员们演算半晌,竟真的算出了同样的答案,一个个面露惊骇。
李华见状,胸中热血翻涌,愈发兴奋难抑,当即吩咐宫人再出数题。谁知无论奇偶校验、方圆测算,或是复杂几何求证,户部三位精算官员伏案疾书、满头大汗,终究难及那“屯之孽”分毫。他往往略一沉吟,便张口报出答案,分毫不差,看得殿内众人瞠目结舌。
就在此时,王立新忽然起身,目光如炬地锁住屯之孽,躬身道:“臣这里有一道题,不知圣上可否容臣一试?”
“讲!”李华正看得兴起,大手一挥,语气急促。
王立新转身,目光扫过户部官员与屯之孽,缓缓开口:“今有一数,自一加二,加三,加四……依次累加,直至一百,敢问总和几何?”
此言一出,户部三人不敢怠慢,立刻取来纸笔,埋头演算起来,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神情凝重。反观屯之孽,却连纸笔都未动,只是微微抬首,目光投向殿顶横梁,似在凝神思索。众人见状,纷纷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殿顶除了雕梁画栋,并无半分异样,只得又转回头,紧盯着他。
不过弹指一瞬,屯之孽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朗声道:“回圣上,总和是五千零五十。”
“什么?”户部主事惊得抬笔抬头,满脸难以置信,“我等尚未算至五十,你怎会如此之快?莫不是信口胡诌!”
彭启丰也皱眉附和:“此等累加之题,需逐次相叠,纵然熟练,也需半刻钟方能算完,你不过瞥了眼殿顶,便得出答案,定是欺瞒圣上!”
屯之孽神色不变,从容回道:“大人此言差矣。此等连续数累加,何须逐一算来?”他抬手虚空一画,“首尾两两相加,一加一百得一百零一,二加九十九亦得一百零一,如此类推,直至五十加五十一,共五十组。五十乘一百零一,便得五千零五十,何需纸笔?”
话音落下,殿内死寂一片。户部三人依他所言推演,又按原法推演,片刻后皆面如死灰,讷讷道:“确……确是五千零五十……”
李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侧头对王立新压低声音,眼底闪着了然的光:“看来,不是阿基米德,而是高斯啊!”
王立新望着殿中静静伫立的屯之孽,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口,心中翻涌难平——这般逆天的算术天赋,竟真的出在一个无名无姓的“屯之孽”身上。
“你们三人今日虽败,却也尽了力,各都有赏赐,退下吧!”李华挥了挥手,打发走户部官员,目光重新落回屯之孽身上,语气陡然一沉,“你也别忙着高兴,朕的考核,才刚刚开始。”
屯之孽闻言,脸上并无半分失落,只是微微颔首,沉静地伫立在原地,那双三角眼中非但没有怯意,反倒隐隐流淌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仿佛越是难题,越能让他尽兴。
李华见状,愈发满意,转头对王立新附耳低语了几句。王立新听完,脸色微变,迟疑道:“这……有些难吧,他……”
“你错了。”李华打断她,语气笃定,“你该戴上有色眼镜看他了,他是天才,要用天才的标准衡量他。”
王立新心中一凛,躬身应道:“臣遵旨。”说罢,她转向屯之孽,沉声道:“请随我来。”
屯之孽微微躬身,紧随王立新踏出文华殿,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两人刚走,彭启丰便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劝道:“圣上,算术终究只是小道,虽能辅助政务,却非立国之本。圣上近日过于偏重此事,恐荒废了朝政,还请圣上以大局为重啊!”
“行了行了,朕心里有数。”李华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不耐,随即收敛心神,沉声道,“说正事吧,昨日让你们拟的改革章程,可有眉目了?”
萧时中等几位阁老见状,知晓圣上心意已决,不便再劝,只得纷纷躬身回话,将漕运、赋税、边防等政务一一禀报,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奏对声。
可李华虽在听政,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殿外,落在王立新与算通天离去的方向。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个从零号屯之孽,或许真能给这个王朝,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
李华这次竟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一直等到宫灯次第亮起,月色铺满宫阶,才悄无声息地来到玄霄宫。他特意吩咐不必通报,生怕惊扰了殿内之人,只轻轻推门而入。
只见偌大的玄霄宫内铺满了演算的纸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一直延伸到殿角。屯之孽仍伏案疾书,而王立新已靠在朱红柱旁睡着了,手中还松松地握着一卷稿纸。
李华放轻脚步走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王立新惊醒抬眼,见是李华刚要开口,却被他轻轻掩住了唇。
“别吵着他。”李华以气声说着,牵起她的衣袖悄然退出殿外。
刚踏出宫门,王立新便从怀中取出一本用针线仔细装订的册子递给李华。
李华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熟悉的知识与陌生的字迹在纸页间交错,随着一页页翻过,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眼中光芒愈盛,直到翻完最后一页仍意犹未尽:“就这些?”
“不是他只写了这些,是我只能看懂这些。”王立新无奈摇头,“后面的内容别说懂,我连见都没见过。”她稍作停顿,又压低声音:“不过我刚才见他似乎在搞一种与微积分相似的东西,但因符号太过繁复,已陷入僵局。还有——”她指了指殿内堆积如山的宣纸,“你得寻些铅笔和硬质纸张来,要不然太耗费时间了。”
李华恍然颔首,如今他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确实耽搁不得。可这铅笔与硬纸要去何处寻?那些晦涩的符号又当如何简化?
“欸!羊毛长在羊身上!他们肯定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