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越野车驶离军营综艺录制基地时，窗外的白杨树正簌簌落着叶子。
温燃窝在副驾驶座上，指尖还残留着迷彩服布料的粗糙质感，直到车停在萧烬家别墅门口，他才像是从混乱的节奏里抽离出来，茫然地看着熟悉的玄关。
“先去洗个澡，我让厨房热了汤。”
萧烬解开安全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温燃点点头，脚步虚浮地往浴室走，花洒喷出的热水浇在身上，却没驱散心里的空落——
军营节目突然暂停录制的消息来得太急，他到现在还没理清头绪。
等他裹着浴袍出来时，萧烬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暖黄色的落地灯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柔和。
温燃没多想，径直走过去，跨坐在他腿上，下巴抵着他的肩膀，随手拿起手机刷微博。
首页还在讨论节目暂停的原因，他指尖滑动，一条刺眼的热搜突然跳了出来——#苏景辞去世#。
温燃的手指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声音发颤地开口：“萧烬，你看……这是真的吗？苏景辞他……”
萧烬放下文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手机屏幕，眼神沉了沉。
他抬手按住温燃冰凉的手，语气平静却带着安抚：“我让人去查，很快就有结果。”
说着，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只交代了一句“查苏景辞的情况，要最快、最准确的消息”，便挂了电话。
温燃靠在萧烬怀里，手指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上的热搜词条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
他想起上次和苏景辞见面的场景，对方站在他面前，额角还带着练习时撞出的淤青，却还是笑着跟他说：“温燃，你离张导演远点，他不对劲。”
当时他怎么说的？
好像是笑着摆了摆手，说“你想多了，张导是前辈，只是比较看重我”，甚至还觉得苏景辞是因为之前被张导演刁难，才故意这么说。
现在想来，苏景辞当时眼底的担忧那么真切，可他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嗡——”
萧烬的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了温燃的思绪。萧烬接起电话，听了几句，挂了之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声音放得很轻：“阿燃，是真的。警方已经通报了，后续的证据……也发出来了。”
“真的……是真的啊……”
温燃的声音瞬间哽咽，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萧烬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猛地抓住萧烬的衣领，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我当时为什么不相信他？他明明都提醒我了，我还觉得他是在挑拨，我怎么这么坏啊……”
萧烬心疼地把他抱紧，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轻声安慰：“不怪你，阿燃。你当时不知道真相，怎么会怪你？现在不是真相大白了吗？王海和张导演都得到惩罚了，这不就行了？”
“可他死了啊！”温燃突然提高声音，眼泪流得更凶了，“人都没了，真相还有什么用？而且你之前……你还因为我，故意在资源上针对他，我现在想想，他当时该多难受啊……”
他想起萧烬之前为了帮他争取一个电影角色，暗中压下了苏景辞的试镜机会，当时他还觉得是自己运气好，现在才明白，苏景辞在承受公司逼迫的同时，还要面对这些无妄的打压。
“我要向他道歉。”
温燃推开萧烬，眼神坚定，尽管眼眶还是红的，“不管他能不能听到，我都要道歉。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我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烬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知道温燃的脾气，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于是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两人一起走到书房，萧烬打开电脑，温燃坐在椅子上，手指放在键盘上，却迟迟不敢落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那些道歉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够。
萧烬站在他身后，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刻意修饰。”
温燃深吸一口气，终于敲下了文字：“之前苏景辞曾提醒我，张导演心怀不轨，但我当时并未相信，甚至误解了他的好意。如今得知他的遭遇，我满心愧疚与后悔。我知道道歉无法挽回什么，但我还是想郑重地对苏景辞说一句：对不起。愿你在另一个世界，能远离所有纷扰，平安顺遂。”
微博发送成功的瞬间，温燃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刷新页面，很快就有网友评论，有人说“你能站出来道歉，已经很好了”，也有人说“希望苏景辞能看到你的歉意”。
他继续往下刷，一条关于苏景辞追悼会的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苏景辞的粉丝自发组织了追悼会，地点选在海边，文案里写着“景辞曾说，出道后最想做的事，就是去看一次真正的海”。
温燃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眶又热了。
他想起苏景辞在采访里说这句话时的模样，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可现在，那个想看海的少年，却再也没机会亲自去海边了。
“阿燃？”萧烬注意到他的失神，轻声唤他。
温燃抬头，声音带着哭腔：“他想去看海，粉丝在海边给他办了追悼会……”
萧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沉默了几秒，开口说：“咱们也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温燃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你还有工作呢，我自己去就好，你不用陪我。”
“工作哪有你重要？”萧烬弯腰，帮他擦去脸上的眼泪，“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当天下午，两人就坐上了飞往海边城市的飞机。
抵达时，已经是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了橘红色。
他们打车到粉丝说的海边，却发现追悼会已经结束了，沙滩上只留下几束白色的玫瑰和散落的蜡烛残骸。
温燃走到海边，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带着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他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海平面，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想起苏景辞的提醒，想起自己的误解，想起那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谢谢”和“对不起”，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
萧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能做的，只有陪着温燃，让他把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温燃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声音变得沙哑，才靠在萧烬怀里，低声说：“萧烬，我们回去吧。”
萧烬点点头，扶着他的肩膀，慢慢往回走。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温燃回头看了一眼海边，在心里默默说：“苏景辞，对不起，也谢谢你。愿你在海边，能找到你想要的平静。”
海浪依旧在拍打着沙滩，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语，也像是在为那个逝去的少年，唱一首迟来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