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手机都没捡，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他惨白的脸，眼下的乌青像两道墨痕。
车钥匙插了三次才插进锁孔，引擎轰鸣着划破深夜的街道，他死死盯着前方的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军区医院，他要亲眼看看，那不是真的。
急诊楼的灯光依旧刺眼，只是此刻落在赵杰眼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得发慌。
转过拐角，他看见顾时砚站在手术室门口，黑色风衣裹着他挺拔的身形，却掩不住周身散发出的死寂。
手术室的灯已经灭了，护士推着一张病床走出来，白色的床单从头到脚盖住了床上的人，那抹白在惨白的灯光下，晃得赵杰心口发疼。
“顾、顾排长……”他颤抖着走上前，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里面……里面不是景辞，对不对？你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
顾时砚没有看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倒是身边的主治医生叹了口气，摘下口罩，眼底满是惋惜：“这位是苏景辞的经纪人吧？我们已经尽力了。他摔下来时头部受到重创，送到医院时就已经脑死亡，没能抢救回来……这么年轻，太可惜了。”
“脑死亡”三个字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赵杰的心脏。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墙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那张盖着白布的病床，突然想起苏景辞刚签公司时的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笑着跟他说“杰哥，以后请多指教”。
可下一秒，他脑子里冒出来的不是悲伤，而是恐慌。
苏景辞死了，公司那边该怎么交代？
之前的热搜还没彻底压下去，现在艺人死了，媒体肯定会疯抢报道，到时候公司的黑料会被扒得一干二净，他这个经纪人也会跟着身败名裂！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手在口袋里乱摸，想找手机联系公司，却摸了个空——手机还落在办公室的地板上。
顾时砚终于转头看他，眼神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赵杰对上他的目光，突然打了个寒颤，那眼神里的厌恶和杀意，让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你在担心什么？”顾时砚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担心公司的损失，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前途？”
赵杰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确实在担心这些，担心自己会因为苏景辞的死，彻底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
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深夜的凉意，吹得赵杰浑身发冷。
他看着顾时砚抱着苏景辞的遗体，一步步走进电梯，白色的床单在他眼前晃过，像一面摇摇欲坠的白幡，宣告着那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彻底消失了。
而他站在原地，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茫然。
凌晨五点的公关部办公室，打印机还在“嗡嗡”作响，纸张堆叠成山，每一张都印着赵杰亲自拟定的通稿。
他盯着屏幕上“苏景辞于友人聚会中饮酒过量，意外坠楼身亡”的标题，指尖反复摩挲着鼠标，眼底满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窗外天刚蒙蒙亮，可他觉得，这场黑暗似乎永远不会过去。
“杰哥，通稿已经发给各大媒体了，平台那边也打过招呼，会优先推送。”
助理抱着一摞打印好的通稿走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赵杰点点头，拿起一份通稿看了一眼，又猛地扔在桌上：“把‘饮酒过量’改成‘情绪失控，不慎失足’，别给媒体留下话柄！”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网友追问，怕那些隐藏在背后的真相，顺着“饮酒”两个字被扒出来。
助理连忙应着，转身去修改。可还没等新的通稿发出去，网上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苏景辞死了？昨天不还发通告说在综艺崴脚了吗？”
“聚会饮酒坠楼？我不信！景辞不是说酒精过敏吗，因为这个不害怕被骂过吗？怎么可能喝多？”
“这通稿也太敷衍了吧！上午说崴脚，凌晨说坠楼，公司到底在隐瞒什么？”
微博热搜榜上，
#苏景辞死亡真相#
#苏景辞通告前后矛盾#
等词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冲，评论区瞬间被网友的质疑填满。
赵杰看着不断刷新的页面，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赶紧让公关部下场控评，可网友的怒火根本压不住，反而越演越烈。
就在这时，一个匿名账号突然发布了一条长文，标题赫然写着“苏景辞并非意外身亡，而是被人谋害！”。
文中详细描述了苏景辞生前曾多次被公司逼迫参加酒局，还提到了王海对他的骚扰，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苏景辞的死另有隐情。
这条长文像一颗炸弹，瞬间点燃了全网的情绪。
网友们纷纷转发，猜测背后的真相，甚至有人开始自发组织“寻找苏景辞死亡真相”的话题。
赵杰看着屏幕，手心里全是汗，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一切都会失控。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市局的官方账号突然发布了一条通报，称经初步调查，苏景辞系自杀身亡，排除他杀可能，请广大网友不信谣、不传谣。
可通报非但没有平息舆论，反而让网友的质疑声更加强烈。
“自杀？理由呢？怎么会突然自杀？”
“警察是不是被公司收买了？这么敷衍的调查，谁会信？”
“我不信景辞会自杀！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网络上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有网友自发聚集在公司楼下，要求公司给出合理的解释。
赵杰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外面传来的抗议声，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他拿起手机，想给董事长打电话求助，却发现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推送——有一个人，发布了两条视频。
第一条视频是某综艺节目的后台监控，画面里，林舒瑶拿着图钉，偷溜进苏景辞的房间里，出来后手里就没东西了。
第二条视频的画面更加刺眼。昏暗的包厢里，王海和其他四个人就那么赤裸裸地看着苏景辞，从让他喝酒，到最后坠楼。
两条视频一经发布，瞬间引爆了全网。
网友们看着视频里苏景辞痛苦挣扎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愤怒的情绪像火山一样喷发。
“林舒瑶太恶毒了！竟然在鞋里放钉子！”
“王海简直不是人！竟然亲手把景辞推下去！这是谋杀！”
“之前的通报是怎么回事？警察难道看不到这些证据吗？”
赵杰看着视频，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这些视频铁证如山，就算他想再隐瞒，也无济于事。
果然，没过多久，公司的官方账号就发布了一条声明，称顾时砚发布的视频系AI合成，纯属造谣，公司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可网友们根本不买账，纷纷在评论区留言反驳。
“AI合成？麻烦公司找个靠谱点的理由！监控画面里的细节那么清晰，怎么合成？”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撒谎！你们的心不会痛吗？”
“支持！一定要让凶手绳之以法！”
就在公司还在垂死挣扎的时候，另一个重磅消息传来——
杨飞的父亲，市公安局局长杨建军，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已经掌握了王海涉嫌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性侵等多项犯罪的证据，目前已将王海正式逮捕，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新闻发布会的视频被网友疯狂转发，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纷纷留言庆祝。
“太好了！王海终于被抓了！为民除害！”
“杨局长好样的！一定要严惩凶手！”
“景辞，你看到了吗？伤害你的人终于要受到惩罚了！”
随着王海的落网，越来越多的真相被扒了出来。
有网友爆料，早在几年前，苏景辞刚出道的时候，就曾被张导演要求潜规则，苏景辞坚决拒绝，结果被张导演报复，被赶出剧组，角色被替代，还在业内散布他的谣言，让他差点断送了演艺生涯。
这些爆料像一把把尖刀，刺进了网友们的心里。
大家看着苏景辞生前遭受的种种不公，心疼得无以复加。
曾经，还有人因为他的爆红而嫉妒他，因为一些不实的谣言而诋毁他，可现在，当所有的真相都浮出水面，大家才发现，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少年，背后竟然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和委屈。
“以前我还误会过景辞，现在真的好后悔……”
“景辞那么善良，那么努力，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
“如果我们早点发现，早点保护他，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网络上充满了惋惜和自责的声音，大家开始疯狂转发苏景辞的作品，重温他参加过的综艺，听他唱过的歌。他的微博评论区，每天都有无数网友留言，诉说着对他的思念。
曾经，他的微博下面都是骂他的，可现在，他的每一条微博下面，都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评论和转发。
有人说，苏景辞是在死后，才真正被所有人爱上的。
赵杰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渐渐散去的人群，心里五味杂陈。
他打开手机，刷着关于苏景辞的消息，看着那些充满爱意的留言，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曾经，他是苏景辞的经纪人，却没能保护好他，反而为了公司的利益，一次次逼迫他，甚至在他死后，还想掩盖真相。
“景辞，对不起……”他对着手机屏幕，低声说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