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据闻因城东大片桑林而得名。
时值战国,列国纷争不休,此地因地处七国交界,商贸往来频繁,反倒维持着一种奇异的繁荣与脆弱的和平。城墙斑驳,带着岁月的痕迹,城门口有兵士值守,盘查并不严苛,更多是收取些许入城税。
白辰一行人随着人流步入城中。
霎时间,市井的喧嚣与鲜活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不同于星海的寂寥与山谷的清幽,这里是真正的人间烟火。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击声、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还有那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饭菜香气,交织成一曲生动的俗世乐章。道路以青石板铺就,被岁月和脚步磨得光滑,两侧有排水沟渠,偶有马车驶过,留下淡淡的牲口气味。
“好……好多人啊。”云阳瞪大了眼睛,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脚步,生怕一不小心撞飞了哪个。他那雄壮的体格在人群中颇为显眼,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秦双儿微微蹙眉,她不太习惯这种嘈杂和拥挤,归一剑心让她本能地感知到周围无数杂乱的气息与情绪。她下意识地靠近白辰半步,仿佛老师身边是一片宁静的港湾。
陆远则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观察着人们的衣着、谈吐、交易方式,飞速地收集着此界的信息。“货币似乎是铜钱与金银,店铺招牌文字与小篆类似……”
敖青所化的青蛇盘在云阳肩上,懒洋洋地耷拉着脑袋,对这“低级”的环境显得兴致缺缺,只有看到路过的烧鸡摊时,尾巴尖才不自觉地点了点。
红姑与岳断天护着白无双的魂胎,走在队伍中间,看着这鲜活的人间景象,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感慨。久居神兵岛与星海,如此纯粹的世俗景象,已是遥远记忆。
白辰步履从容,青衫在人群中并不突兀,反而有种融入其中的和谐。他目光平和地掠过街景,看到路边有老农挑着刚从地里摘下的新鲜菜蔬叫卖,看到茶馆里说书人唾沫横飞,看到孩童举着糖人欢快跑过……这一切,都带着一种蓬勃的、真实的生命力。
行至一处相对宽敞的街角,旁边有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投下大片阴凉。
白辰停下脚步,对众人道:“便在此处暂歇。我等初来乍到,身无此界钱帛,需设法谋生。”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纵横星海,何曾为钱财发过愁?神力一扫,灵石遍地,如今却被这最基础的“生存”问题难住了。
“老师,俺可以去扛包!”云阳拍了拍结实的胸膛,信心满满。以他的肉身力量,就算被压制,干点力气活也绝对是顶尖好手。
白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杀鸡焉用牛刀。”
他目光扫过街角,见一旁有空置的旧木桌和条凳,似是前人遗留。便走过去,拂袖轻轻一掸,灰尘尽去。又让陆远去旁边店铺,借来笔墨纸砚——虽无钱,但陆远气质儒雅,谈吐不凡,店家倒也乐意行个方便。
“老师,您这是要?” 秦双儿有些疑惑。
白辰安然坐下,铺开一张略显粗糙的黄纸,提笔蘸墨,笑道:“今日,我便在此摆摊,算命测字,代写家书。”
众人愕然。老师……要街头卖艺?
然而白辰神色自若,笔尖落下,一行飘逸而蕴含道韵的字迹便出现在纸上——“铁口直断,一字千金”。虽无神力加持,但那字里行间的气度与风骨,已非凡俗夫子能及。
他并未吆喝,只是静静坐着,气度自然沉凝。
起初,路人只是好奇张望,见是个年轻俊雅的青衫先生,那字又写得极好,却无人上前。直到一位愁眉苦脸的老农,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来询问家中走失的黄牛下落。
白辰并未掐算,只是细细问了老农几个问题,诸如黄牛平日习性、走失的大致方位和时辰。随后,他目光微动,仿佛透过纷杂的市井气息,捕捉到了冥冥中的一丝痕迹。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坻”字,温言道:“老丈可去城西临近水泽的低洼处寻寻看。”
老农将信将疑,道谢后匆匆离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老农竟牵着牛去而复返,满脸激动,对着白辰千恩万谢,并硬塞过来几枚铜钱和一小袋新米!
“神了!先生真乃神算!那牛果然在水塘边的土坡下吃着草呢!”
这一下,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陆续有人前来问卦、测字、代写书信。白辰来者不拒,言语平和,往往能切中要害,字迹更是令人赏心悦目。所求者虽多是市井小民,所付不过几枚铜钱、一篮鸡蛋或些许米粮,但白辰皆含笑收下。
不过半日功夫,那旧木桌上已堆了不少零散钱币和实物。
云阳等人看着老师从容应对,三言两语间便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问题,心中敬佩不已。老师便是老师,即便力量被压制,以其智慧和对世情的洞察,在这凡俗间亦能如鱼得水。
夕阳西下,收摊之时,白辰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对弟子们笑道:“今日收获颇丰,足够我等寻个客栈落脚,再置办些日常用度了。”
他看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桑海城,目光悠远。
这隐于市井的青衫生活,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而无敌门的道,也将在这最平凡的烟火气中,悄然传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