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默回到住处,刚脱下外套,门铃便清脆地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他走到猫眼前向外望去,只见沈梦瑶正站在门外,怀里抱着一个保温袋,小巧的鼻尖被夜风吹得微微发红,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带着几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凌默打开门。
“凌默哥哥!”门一开,沈梦瑶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得像夜风中的风铃,“你回来啦!”
“嗯,刚回来。”
凌默侧身让她进来,“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沈梦瑶一边熟门熟路地弯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之前准备的专属拖鞋,一双毛茸茸的、带着兔子耳朵的可爱款式,一边语气雀跃地说,
“凌默哥哥你去见粉丝了对不对?网上都炸开锅了!那些姐姐们好幸福啊!”
她换上拖鞋,抱着保温袋哒哒哒地走进客厅,动作轻盈得像只小鹿。
凌默关上门,跟着走进来,看着她忙碌的小身影,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哦!这个!”沈梦瑶献宝似的将保温袋放在茶几上,打开,从里面端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盅,
“我看你晚上出去应酬,肯定没吃好,就炖了点冰糖雪梨银耳羹,润润肺!初雪之后天气干,喝这个最好了!”
她揭开盅盖,一股清甜温润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瓷盅里,晶莹的银耳和软糯的雪梨在淡琥珀色的汤汁中微微颤动,看起来十分诱人。
凌默有些意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自己刚刚成年还是个学生,却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他的女孩,心头微微一暖。“谢谢,有心了。”
“嘿嘿,不客气!”沈梦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催促道:“凌默哥哥你快尝尝看,还是温的呢!”
凌默在沙发上坐下,拿起她准备好的小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清甜不腻,温度恰到好处,银耳炖得胶质满满,雪梨入口即化。
“很好喝。”他给出中肯的评价。
沈梦瑶顿时笑得更开心了,仿佛得到了最高的奖赏。
她心满意足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习惯性地将双腿蜷缩起来,整个人窝进柔软的沙发里。
因为她蜷缩的姿势,那双穿着白色棉袜的小脚便从拖鞋里露了出来。
袜子是干净的纯白色,包裹着纤细的足踝和玲珑的足型。
或许是因为在家门口换鞋时沾染了些许外面的寒气,又或许只是少女天然的体态,那双小脚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甚至能看到脚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袜口微微收紧,勾勒出纤细的脚踝线条,显得脆弱又精致。
她似乎注意到凌默的目光,小巧的脚趾有些不自在地在袜子里轻轻蜷缩了一下,像受惊的含羞草,带着一种不自知的、纯真的诱惑。
凌默收回目光,继续喝着甜羹,语气随意地问道:“最近学习怎么样?保送后没什么压力了吧。”
“嗯嗯!没什么压力了,就是预习一下大学的课程。”
沈梦瑶见他移开目光,悄悄松了口气,但脸颊却莫名有些发热。
她赶紧找话题,“凌默哥哥,你什么时候去美丽国呀?”
“就这几天。”凌默答道。
“那你要去多久?会不会很辛苦?”沈梦瑶立刻关心地问,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蜷缩的腿也放了下来,那双穿着白袜的小脚轻轻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时间不会太长,辛苦谈不上。”
凌默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觉得有些有趣,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
“我才没有很担心呢!”沈梦瑶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微微嘟起嘴反驳,但眼神里的关切却藏不住。
她晃了晃悬在沙发边的小腿,白袜的脚尖无意识地在地毯上划着圈,小声说:
“就是……就是觉得凌默哥哥你好厉害,要站在那么大的舞台上……”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崇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自己也能快快长大的向往。
凌默看着她这副娇憨又懂事的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这个住在楼下的小邻居,就像这冬日里的一碗温甜羹汤,总能在他忙碌喧嚣之余,带来一丝恰到好处的清新与慰藉。
夜色渐深,窗外万家灯火与室内温暖的灯光交织,映照着少女青春俏丽的脸庞和那无意识间流露出的、动人的纯真细节。
冰糖雪梨羹的温润清甜似乎还萦绕在舌尖,凌默放下瓷盅,便看到沈梦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里面闪烁着比刚才更加灵动、甚至带着点小狐狸般狡黠的光芒。
自从昨天在网络风暴中鼓起勇气献上那个拥抱之后,小姑娘仿佛打通了某种“任督二脉”,在他面前那份小心翼翼的崇拜里,掺入了更多亲昵和俏皮。
“凌默哥哥,”她声音软糯,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更加娇小可爱,
“网上都说,你送给那十位姐姐和哥哥的戒指特别好看,是独一无二的!”
她眨巴着大眼睛,语气里充满了好奇,但眼底那抹期待却藏不住。
凌默哪里会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嗯,是独一无二的。”
“哦……”沈梦瑶拖长了尾音,小嘴微微噘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
“那……凌默哥哥,你去美丽国,会不会也给外国的粉丝送礼物呀?”
“看情况。”凌默回答得言简意赅。
“那……”
她眼珠转了转,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沙发上溜下来,哒哒哒跑到凌默坐的沙发旁边,却没有坐下,而是蹲在了他腿边,仰着小脸看他,这个角度让她看起来更加我见犹怜。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灯光下像初绽的玉兰花瓣,她晃了晃空荡荡的手指,语气带着明显的暗示和一点点委屈:
“凌默哥哥,你看,我的手指也好空哦……都没有一个漂亮的戒指装饰一下。”
说完,她还故意蜷了蜷那几根嫩笋般的手指,眼巴巴地望着凌默。
凌默垂眸,看着蹲在自己脚边、像只讨要小鱼干的猫咪一样的少女。
她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浅粉色毛衣,毛茸茸的质感更衬得她小脸精致,此刻蹲着的姿势,让她毛衣下摆微微上缩,露出一截纤细柔软的腰肢,和因蹲姿而更显圆润的臀部曲线。
他的目光在她带着期盼的小脸和那空空如也的手指上停留片刻,语气平淡无波:
“学生戴戒指,不影响写字么?”
“不影响不影响!”沈梦瑶立刻摇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我可以戴在左手!或者戴在不太常用的手指上!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
她急忙表态,甚至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那急切的样子生怕凌默因为这个理由拒绝。
看着她这副急于争取的样子,凌默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她一些。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沈梦瑶呼吸一窒,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她心跳骤然加速,仰着的小脸瞬间染上红霞,连耳根都透出粉色,刚才那点大胆的瞬间变成了羞涩的紧张,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着,却舍不得移开视线。
凌默伸出手,并没有如她幻想般变出戒指,而是用食指的指节,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咚”的一声轻响,不疼,却带着亲昵的惩戒意味。
“小小年纪,心思不用在正道上。”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哎呀!”沈梦瑶轻呼一声,捂住被敲的额头,触感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微凉。她鼓了鼓腮帮子,像只充气的小河豚,小声嘟囔:
“我哪有不用在正道上……我就是……就是也想要凌默哥哥送的礼物嘛……”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却因为凌默这亲昵的举动而泛起丝丝甜意。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直接拒绝,这让她胆子又大了一点。
她放下捂住额头的手,转而轻轻拽了拽凌默的衣袖角,力道很小,带着十足的依赖和撒娇:
“凌默哥哥,那你从美丽国回来,会给我带礼物吗?不用戒指也行!什么都可以!”
她仰着脸,眼神湿漉漉的,充满了希冀,那副“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好说”的乖巧模样,让人很难硬起心肠拒绝。
凌默看着眼前这个得寸进尺、将少女狡黠与娇憨运用得淋漓尽致的小邻居,终于淡淡开口:“看我心情。”
没有明确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沈梦瑶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自动将这句话翻译成了“很有希望”!她立刻松开他的衣袖,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
“凌默哥哥你最好了!你心情一定会很好的!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都乖乖的,不给你添乱!”
她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份来自美丽国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在向她招手。
看着她这副欢天喜地、几乎要哼起歌来的样子,凌默摇了摇头,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纵容。
这个丫头,倒是越来越会顺杆爬了。不过,这份青春洋溢的鲜活与大胆,在他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倒也显得别有一番趣味。
心满意足的沈梦瑶,像一只偷吃了蜜糖的小老鼠,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期待,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凌默的住处。
那碗被凌默称赞过的冰糖雪梨盅被她仔细地收好,仿佛那白瓷盅上也沾染了令人愉悦的气息。
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少女青春洋溢的声息。
公寓内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细微风声,提醒着夜晚的深邃。
凌默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京都璀璨的夜景。
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蜿蜒的车流汇成光的河流。
这片繁华之下,暗流依旧在涌动,但经过这次网络风暴的洗礼与“十人见面”的强势宣告,许多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想必会暂时收敛爪牙。
他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十枚戒指传递而来的、炽热而坚定的信仰之力。
这“星火”已然点燃,并且以一种超出他预期的速度开始蔓延。
温栖月那边,想必此刻仍在线上热烈地讨论着后援会的重整计划,那些女孩们的热情和决心,不容小觑。
思绪微转,脑海中浮现出沈梦瑶刚才那副狡黠又娇憨的模样,为了讨要一份礼物,可谓是“煞费苦心”。
凌默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这种纯粹而直接的渴望,在他所经历的复杂人际中,显得格外清新。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他的思绪很快转向了即将到来的美丽国之行。
“世界文明对话与发展峰会”,这不仅仅是一个学术或文化交流的平台,更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是不同文明理念碰撞与交锋的前沿。
他所携带的,不仅仅是几首诗词、几曲乐章,更是肩负着为华国文明发声、挑战固有西方话语权的重任。
许教授的期望,顾清辞传递的国家使命,以及他自己作为“文明火种”的终极目标,都让这次旅程注定不会轻松。
他转身走回书房,打开了电脑。屏幕上,是关于峰会背景、与会专家、以及可能遇到的挑战与议题的大量资料。
幽蓝的光映照着他平静而深邃的眼眸。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顾清辞发来的信息,简洁而郑重:
【凌默,峰会最终议程及我方核心立场文件已发至您邮箱,请查收。若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
紧随其后的,是夏瑾瑜的信息:
【凌默老师,赴美行程及相关外交礼仪注意事项已初步拟定,明日送您过目。】
远方的事务已经开始悄然运转,将他拉回现实的轨道。
凌默回复了“收到”,然后点开了邮箱。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映入眼帘,他迅速沉浸其中,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分析、记忆、推演……为即将到来的硬仗做准备。
窗内,是孤灯下潜心准备的沉静身影;窗外,是依旧喧嚣的不夜城,以及无数因他今晚举动而心潮澎湃的人们。
这个夜晚,对许多人来说是圆满的结束,或是新生的开始。
但对凌默而言,这仅仅是又一个短暂的间歇。
前方的道路,通往更广阔的舞台,也意味着更严峻的挑战。
星火已燃于内,锋芒将示于外。美丽国的舞台,正等待着他登台,奏响属于东方文明的、震撼世界的强音。
而此刻的宁静,正是风暴降临前,最后的酝酿。
翌日上午,一辆黑色汽车低调的滑入西山脚下一条僻静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一处毫不起眼的灰墙院落前。
青砖门楼略显斑驳,唯有门口两名站得如松柏般笔挺的卫兵,暗示着此地的不凡。
凌默下车,在一位身着中山装、神色肃穆的秘书引导下,穿过一道又一道或明或暗的岗哨,步入深院。
与外界想象的奢华不同,院内是另一种气象。
苍松翠柏掩映间,蜿蜒的青石板路通往深处,廊檐下挂着几只鸟笼,画眉鸟清脆的鸣叫更添幽静。
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草木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仿佛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秘书在一扇虚掩的紫檀木门前停下,低声道:“首长,凌先生到了。”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沉稳苍老的声音。
凌默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书房,却并不显得空旷。
四面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线装古籍和现代着作,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墨和上好沉香混合的独特气味。
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木窗,在光洁的紫檀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位身着深灰色中山装的老者正临窗而立,负手看着窗外一株姿态奇崛的古松,正是此次风波中力挺凌默的秦老。
“秦老。”凌默微微躬身。
秦老转过身,脸上带着温煦却不失威严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黄花梨木圈椅:
“坐。
你昨天那千金市骨的手段,可是在不少老家伙那里都挂上号了。”
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雷霆手段,菩萨心肠,做得漂亮。”
“顺势而为,更要感谢秦老和官方的鼎力支持。”
凌默从容落座,目光扫过书桌上摊开的一幅未完成的水墨山水,笔力遒劲,意境高远。
秦老摆了摆手,神色转为郑重:“不必过谦。
你的才华与心性,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次网络上的风波,不过是牛刀小试。
美丽国之行,才是你真正的舞台,关乎我华国文明在世界话语体系中的地位。
你在国内能迅速平定风波,凝聚人心,这份定力和手段,让我们对你在外的表现,更有信心了。”
他目光灼灼,
“记住,此去,你代表的不是你个人,你身后,是亿万同胞的期盼,是绵延五千年的文明薪火。”
这话语如山,是毫无保留的肯定,更是沉甸甸的期许。
凌默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他迎上秦老的目光,郑重道:“定不负所托。”
就在这时,书房一侧通往内间的小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名女子端着一个紫砂茶盘款步走入。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改良旗袍,旗袍上仅用银线绣着几枝疏落的寒梅,再无半点多余装饰。
身姿高挑纤细,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在颊边,更衬得肌肤胜雪,清冷如玉。
她的容貌极美,却是一种缺乏烟火气的、近乎透明的美。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寒潭映月,鼻梁高挺,唇色极淡,如同冰雪雕琢而成。
全身上下没有丝毫多余的饰品,唯有左手腕上戴着一圈油润的沉香木珠,随着她的动作散发出宁神的暗香。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神,清澈见底,却仿佛蒙着一层永不消散的寒雾,疏离而淡漠,似乎世间万物都难以在她眼中留下痕迹。
“爷爷,您的茶。”她声音清冷,如同冰珠落玉盘,音色极美,却不带丝毫温度。她将茶盘轻轻放在凌默与秦老之间的茶几上,动作优雅精准,没有丝毫冗余。
“嗯。”秦老对着她,眼神柔和了些许,向凌默介绍道,
“这是玉烟,我孙女。
性子冷,不喜交际,平日只爱待在画室里摆弄她的笔墨丹青,倒是你的《春江花月夜》和《定风波》,让她破例夸过几句。”
随即对秦玉烟道:“玉烟,这就是凌默。”
秦玉烟这才抬起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看向凌默。
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那层寒雾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声音依旧清冷:“凌先生。”
凌默也颔首回礼:“秦小姐。”
秦玉烟不再多言,奉完茶后,便径直走到书房角落的一张紫檀木长案边。案上铺着雪白的宣纸,一方古砚,几管毛笔。
她挽起宽大的袖口,露出半截凝霜赛雪的手腕,自顾自地磨起墨来。
阳光透过窗棂,恰好照亮她半边身子,整个人仿佛一座精心雕琢的冰雕,与这满室书香、窗外松影融为一体,静谧得仿佛一幅亘古存在的古画。
这是一种极致清冷的美,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因其纯粹与专注,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秦老看着孙女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凌默笑道:“这孩子,从小就这样,除了书画,对什么都淡淡的,你别介意。”
凌默的目光掠过秦玉烟磨墨时那专注而优美的侧影,以及她周身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孤高气场。
这位身居权力核心的老者的孙女,拥有着与她的家世截然相反的、近乎避世的清冷气质。
秦老安排这次会面,让他见到如此特别的家人,其背后传递的亲近与认可,已然超越了普通的官方支持。
“秦小姐心无旁骛,专注艺道,令人钦佩。”凌默的话语带着一丝欣赏。
秦老含笑点头,不再多言,转而与凌默更深入地探讨起峰会可能面临的文化冲突与应对策略。
书房内,一老一少纵论天下,角落里冰弦无声。
沉香袅袅,松影摇曳,茶香与墨香交织。
这次深入庭院的拜访,不仅让凌默获得了更高层面的背书,也让一位如冰雪、如墨韵般清冷绝尘的女子,在那斑驳的窗影下,投下了一道惊鸿之影。
秦玉烟在角落默然研墨,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将所有的清冷与专注都倾注于那方古砚之中。
书房内,主要的对话仍在秦老与凌默之间进行。
秦老端起那杯秦玉烟奉上的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睿智而深邃的眼眸。
他轻轻呷了一口,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在凌默身上,这一次,带着更为郑重的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激赏。
“凌默啊,”秦老的声音沉稳,在静谧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从江城崛起,一路走来,所作所为,桩桩件件,我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按了按心口,“都记得很清楚。”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追忆与肯定:
“你的奇迹之夜,征服的何止是十五万人?你征服的是流行乐坛固有的浮躁之气,让世人看到,真正的音乐可以直击灵魂。”
“你的诗词文章,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水调歌头》、《春江花月夜》、《定风波》……篇篇锦绣,字字珠玑,已然入选教材,这是在为我华国文脉续薪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你面对挑衅与打压,无论是大学讲座上的从容应对,还是星光盛典上的雷霆反击,都展现了过人的智慧与魄力。
不惹事,更不怕事,有静气,亦有锋芒。”
“你授艺育人,无论是柳云裳的舞蹈,还是曾氏姐妹的歌声,乃至对国家运动员的精神激励,都可见你胸有沟壑,并非敝帚自珍之辈,颇有古之贤者有教无类的风范。”
“甚至你处理这次网络风暴的方式,也远超我的预期。
不仅迅速平息事态,更能化危机为机遇,凝聚核心,示范天下。
这份沉稳、格局与手段,在你这个年纪,实属罕见。”
秦老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如重锤擂鼓,将凌默自江城以来的主要事迹、成就乃至行事风格,都给予了极高层面的总结和定性。
这不是简单的夸奖,而是站在国家文化战略高度上的深刻洞察与正式肯定。
他目光灼灼,看着凌默,最后沉声道:“更难得的是,你虽有惊世之才,却无骄矜之气。
身处名利场,却能保持本心,低调务实,将精力专注于文化传播与文明传承这等大事上。
不卑不亢,心有乾坤。
这才是真正的大才之相!”
这一连串的评价,分量极重!
尤其是最后“大才之相”四个字,从秦老口中说出,几乎等同于一种最高级别的认可和期许。
面对如此赞誉,凌默依旧平静如水。他既没有诚惶诚恐地谦逊推辞,也没有丝毫得意忘形之色。
他只是微微欠身,语气沉稳而清晰:
“秦老过誉了。
凌默所为,不过是顺应本心,做自己认为该做、能做的事。
传播文明火种,略尽绵薄之力,是职责,亦是心愿。
前路漫漫,唯有砥砺前行,不负时代,不负所托。”
他没有否认自己的成就,也没有沉醉于赞誉,而是将一切归结于“本心”与“职责”,并将目光投向了更遥远的未来。
这份定力与心性,让秦老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好一个不负时代,不负所托!”秦老抚掌轻叹,眼中满是欣慰,
“有此心性,有此担当,何愁大事不成?
美丽国之行,尽管放手施为!国内一切,自有我们为你稳住阵脚。”
角落里的秦玉烟,研磨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虽未抬头,但那清冷如冰的耳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爷爷如此毫不吝啬地高度评价一个年轻人,在她记忆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
而那个叫凌默的男子,面对这般赞誉,那平静无波的回应……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指尖沾染的墨色,更衬得那肌肤苍白如雪。
松风入室,茶香袅袅。
这一次的会面,不仅让凌默获得了来自权力核心的坚实背书,更让他那份“不卑不亢、心有乾坤”的气度,深深地印刻在了在场两人的心中。
一位是执掌风云的老者,另一位,则是看似隔绝尘世、实则冰雪聪明的少女。
凌默那不卑不亢、将自身成就归于本心与职责的态度,让秦老眼中的欣赏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见过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但如凌默这般,才华横溢却又心性沉稳、目光高远者,实属凤毛麟角。
秦老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沉吟片刻,终于抛出了一个更具分量的提议:
“凌默,以你的才华与担当,埋没于江湖未免可惜。
有没有考虑过,正式接受一个官方的身份?
例如文化部的特别顾问,或者在我主管的文明传承办公室挂一个实职?
这能让你名正言顺,调动更多资源,也方便你推行更宏大的计划。”
这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橄榄枝,意味着一步登天,直接进入核心圈层,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平台和权力。
然而,凌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微微摇头,语气依旧平和却坚定:“多谢秦老厚爱。只是凌默闲散惯了,更习惯以现在的身份做事。
束缚太多,反而可能失了本心,于传播文明火种无益。
现有的合作模式,有许教授、顾专员居中协调,已是极好。”
他再次婉言谢绝了!并非不识抬举,而是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这份对权力的清醒认知和超然态度,让秦老在微微错愕之后,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更加高看了他一眼。
“哈哈,好!不慕虚名,只求实效。”秦老非但没有强求,反而笑了起来,“是老夫着相了。
也罢,此事不急,等你从美丽国回来,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后,我们再议不迟。”
他将选择权留到了未来,显示出了极大的包容和耐心。
“好。”凌默从容应下。
就在这时,书房外再次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后秘书引领着两位同样气度不凡的老者走了进来。
一位身材高大,声若洪钟,是主管宣传文化领域的韩老;
另一位略显清瘦,目光锐利,是负责教育科技的赵老。
这显然是秦老提前安排好的。
“老秦,我们没来晚吧?哟,这位就是凌默小友吧?果然一表人才!”韩老一进来就朗声笑道,目光如炬地落在凌默身上。
赵老也含笑点头,眼神中带着审视与好奇:“那日一首《定风波》,笔走龙蛇,意气纵横,可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开了眼界!
词好,字更好!老秦在电话里可是把你夸上天了!”
秦老笑着起身相迎:“来得正好,刚泡上的顶级云雾,一起尝尝。
凌默,这位是韩老,这位是赵老,都是我的老友,也是你的《粉丝》。”
凌默起身,不卑不亢地向二老行礼问好:“韩老,赵老,谬赞了。”
四人重新落座,秦玉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又奉上了两杯清茶,然后再次退回到她的角落,仿佛只是一个安静的背景。
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翻阅手中古籍的速度慢了下来,清冷的目光偶尔会极快地掠过茶席间那淡然自若的年轻身影。
韩老性格爽朗,直接对凌默道:“小友不必过谦!你那首《水调歌头》如今我家那孙儿都能背诵,说是教材要求,可见影响之深。
《春江花月夜》的改编,更是将古韵与新意融合得恰到好处,难得,实在难得!”
赵老则更关注书法,他捋着胡须叹道:“老夫习字数十载,自认在楷书上略有心得,但见到你那幅《定风波》,才知何为字如其人,意气风发!
那股子洒脱不羁、睥睨风雨的神韵,已然超脱了技法,直达意境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面对两位同样身居高位的老者毫不吝啬的赞赏,凌默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惊叹的平静。
他并未因赞誉而局促,也没有刻意迎合,只是针对诗词书法的本身,与二老进行了简短而精要的交流,言辞得当,见解独到,每每能切中要害,让韩、赵二老眼中异彩连连,连连称善。
一时间,茶香袅袅中,三位执掌一方权柄的老者,与一位布衣青年,竟相谈甚欢。
凌默从容应对,气度俨然,丝毫没有因年龄和地位的差距而露怯或谄媚。
角落里的秦玉烟,终于轻轻合上了手中的古籍。
她微微侧首,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第一次带着一丝清晰可辨的、纯粹的好奇,落在了凌默的身上。
能在他爷爷面前保持镇定已属不易,如今面对韩爷爷、赵爷爷三人形成的无形气场,还能如此泰然自若,言谈举止恰到好处,不落下乘……这个凌默,果然如爷爷所说,非常人。
她看着他那张平静的侧脸,心中那层万年不化的冰霜,似乎因这缕好奇,悄然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室内的松香似乎更浓郁了些,与茶香、墨香交织,将这幅“三老一会少年郎”的画面,渲染得愈发意味深长。
茶过几巡,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诗词书法本身。
韩老与赵老皆是此道爱好者,与秦老时常切磋,此刻有凌默这位“当代大家”在侧,更是谈兴盎然。
秦老听着老友们对凌默的连声称赞,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孙女,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他放下茶杯,笑着打断了韩老对《定风波》运笔的分析:
“好了好了,你们这两个老家伙,光顾着夸凌默,可别冷落了我家这丫头。”
他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
“玉烟性子是冷了些,但在诗词书画上,还是下了些苦功的。”
此言一出,韩老和赵老都笑了起来,显然对秦玉烟的才情也有所了解。
“老秦,你这是在显摆啊!”韩老打趣道,“谁不知道你家玉烟是出了名的才女,只是性子清冷,不喜张扬罢了。”
赵老也抚须点头:“不错,玉烟的才情,在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后辈里,可是拔尖的。”
秦老脸上笑意更浓,转向秦玉烟,语气温和:“玉烟,去把你平日写的那几幅字,还有最近作的那首咏梅词拿来,请韩爷爷、赵爷爷,还有凌先生指点一二。”
秦玉烟闻言,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先是淡淡地看了自己爷爷一眼,随即目光极快地掠过凌默,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放下手中的古籍,起身,步履无声地走向内室。
片刻后,她手捧一卷宣纸走了回来,动作轻缓地将纸卷在书案上徐徐展开。
首先是两幅书法。
一幅小楷,写的是《饮雪》,字迹清秀挺拔,结构严谨,笔锋内敛,透着一股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孤高之气,恰如其人。
另一幅是行书,抄录的是一首不知名的古词,笔走龙蛇间已初具气象,虽略显青涩,但灵性十足。
“好!这小楷,深得晋人风骨,静气十足!”韩老率先赞道。
“行书也已登堂入室,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赵老也频频点头,眼中满是欣赏。
接着,秦玉烟又展开另一张纸,上面是她自己作的一首词,词牌名《疏影》,咏梅:
“冰绡剪碎,缀寒枝数点,独抱清绝。竹外横斜,偷染芸窗,暗递冷香微月。孤山鹤梦今何许,但目送、劫灰明灭。任岁寒、炼玉凝珠,未改旧时颜色。
词风清冷孤峭,意境幽远,将梅花的孤傲、坚韧与寂寞描绘得淋漓尽致,字里行间透出的心性,与她本人如出一辙。
书法亦是与之相配的清峻风格。
“妙啊!此词格调高远,用典贴切,将梅之魂、梅之骨都写出来了!”韩老击节赞叹。
“玉烟侄女果然才情不凡!此词此字,相得益彰,难得,实在难得!”赵老也是不吝赞美之词。
秦老听着老友们的夸奖,脸上的自豪之色几乎要溢出来,捻着胡须,笑眯眯地看向一直未曾开口的凌默:
“凌默,你觉得如何?不妨也点评几句?”
秦玉烟虽然依旧垂着眼睑,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捧着词稿的纤细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些许。
清冷如她,在面对凌默这等诗词书法大家时,内心深处,亦难掩一丝微澜。
凌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纸上的诗词与书法。
平心而论,以这个世界的标准,秦玉烟的作品确实堪称顶级,尤其是那份融入骨子里的清冷气韵,绝非寻常文人能模仿。其才情、其心性,都属上乘。
然而,在他那承载了另一个璀璨文明的眼界中,这样的作品,虽好,却还未到能让他动容的地步。
与李杜苏辛等千古风流相比,与《兰亭序》《祭侄文稿》等神品相较,终究还是差了些许火候与磅礴气象。
他不想违心地过度吹捧,也不愿打击对方的自信。
于是,在秦老和韩、赵二老期待的目光中,在秦玉烟那看似不在意、实则悄然凝神的倾听下,凌默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地给出了一个简洁的评价:
“秦小姐才情高洁,字如其人,词如其心,难得。”
没有具体的技法分析,没有华丽的赞美之词,只是一个概括性的肯定。
但这句“字如其人,词如其心”,却精准地捕捉到了秦玉烟作品最核心的特质。
秦玉烟捧着词稿的手,微微松开了些。她抬起眼帘,清冷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与凌默对视了一瞬,那冰封的眸底,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秦老见状,哈哈一笑,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能得到凌默一句难得,这丫头今天就算没白拿出来献丑。
来来来,喝茶,喝茶!”
茶香再次弥漫开来,但书房内的气氛,却因这短暂的鉴赏,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凌默那句“字如其人,词如其心”的评语虽然精准,但确实过于笼统。
秦玉烟自幼沉浸此道,心高气傲,对自己的才华有着清晰的认知,她想要的,不是这种客套的、浮于表面的肯定。
就在秦老笑着打圆场,准备揭过此事时,一直沉默如冰的秦玉烟,却忽然抬起了头。
她那清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凌默,声音依旧不带什么温度,但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执拗:
“凌先生,我想听真话。”
此言一出,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秦老、韩老、赵老都略显意外地看向秦玉烟。
他们深知这丫头的性子,清冷孤傲,等闲人的评价她根本不屑一顾,如今竟主动要求凌默说“真话”,这本身就意味着她对凌默的评价极为看重。
凌默迎上她那双固执的清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秦老,带着一丝询问:“秦老,要说吗?”
秦老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凌默的顾虑
——是怕话说重了,伤了他这宝贝孙女。
他看了看孙女那倔强的眼神,心中叹了口气,知道今日若不让她听个明白,只怕这心结是解不开了。
他大手一挥,带着几分豁达,也带着对凌默眼光的信任:
“但说无妨!这丫头被我们捧惯了,也该听听真正的金石之言!”
得到了秦老的许可,凌默这才重新看向秦玉烟。
他的目光变得专注而深邃,仿佛能穿透那层冰封的外表,直抵其灵魂深处。
他先是指向那幅小楷《饮酒雪》:
“秦小姐的小楷,师法晋人,得其形,亦得其三分静气。
但,”
他话锋一转,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
“过于追求静与净,笔锋收敛太过,失却了晋人楷书中那份内在的、不羁的逸气。
好比精心修剪的盆景,美则美矣,少了野外古松那份历经风霜的天然野趣。
是写出来的字,而非流出来的魂。”
秦玉烟纤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凌默的目光又落在那幅行书上:
“行书已有气象,灵性初显。
可惜,心有挂碍。
下笔时,想的太多
——想结构是否完美,想笔锋是否到位,想如何表现风骨。
殊不知,真正的行书,贵在无意于佳乃佳尔。
你太想写好,反而落了下乘,处处可见雕琢痕迹,少了那份一挥而就的畅快与自信。”
秦玉烟捧着词稿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最后,凌默的目光定格在那首《疏影·咏梅》上:
“词,格律严谨,用典精当,意境清冷,确属上乘。”
他先给予了肯定,但随即而来的,才是真正的重击,
“然而,通篇下来,只见梅,不见你。”
他抬眸,直视秦玉烟骤然收缩的瞳孔,声音不高,却如惊雷炸响在她心间:
“你将梅花的孤傲、清冷、坚韧描绘得淋漓尽致,但这一切,都是你认为的梅,是你从书本、从古画中看到的梅。
你将自己代入梅,写的却依旧是概念的梅,符号的梅。”
“真正的咏物,物我两忘,物即是我,我即是物。
你的词里,有梅之形,梅之骨,却独独少了梅之魂
——那份属于你秦玉烟独一无二的、鲜活的生命体验与情感投射!
读来工整雅致,却难以动人,因为其中没有人的味道,没有血的温度,只有冰的棱角。”
“轰——!”
一番话语,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无比地剖开了秦玉烟引以为傲的才情外壳,将她潜意识里或许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瓶颈与缺陷,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字,是“写”出来的,不是“流”出来的。
词,是“描绘”概念,不是“抒发”生命。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那颗被无数赞誉包裹、实则敏感而骄傲的心上。
秦玉烟僵立在原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那双向来清冷无波、仿佛对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的眼眸,此刻剧烈地颤抖着,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被看穿后的慌乱,以及……一种信仰被撼动般的巨大冲击。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自己的作品是完美的。
可凌默的话,却像一面照妖镜,让她看到了完美表象下的苍白与空洞。
委屈、不甘、羞愧、还有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茫然……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多年筑起的心防。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努力不让那脆弱的液体从眼中滑落,但眼圈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蒙上了一层屈辱而晶莹的水光。
她猛地低下头,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此刻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濒临崩溃的表情。
捧着词稿的手颤抖得厉害,那宣纸在她指尖发出细微的、仿佛哀鸣般的窸窣声。
她快哭了。
这个清冷如冰、孤高如梅的女子,在凌默这番毫不留情、却又直指本质的“真话”面前,第一次露出了如此脆弱、几乎要被击垮的模样。
书房内,落针可闻。
秦老、韩老、赵老都怔住了,他们看着她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之余,更多的是震撼。
他们终于明白,凌默之前那句“要说吗”是何含义。
这点评,何止是犀利,简直是诛心!
但偏偏,他们无法反驳,因为凌默说的,字字在理,切中要害!
秦老张了张嘴,想安慰孙女,却发现自己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着凌默,眼神复杂,有心疼,更有一种深深的叹服——此子眼光之毒,言语之利,已非常人可及!
凌默平静地看着身体微颤、强忍泪水的秦玉烟,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反而有一丝了然。
打破旧的,才能建立新的。
这块璞玉,需要最彻底的雕琢。
他今日之言,是重击,或许,也是一份另类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