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与不存在之间。
感知,与遗忘之隙。
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空间与时间。
只有无尽的、冰冷的“信息流”在奔涌,按照某种庞大、古老、近乎僵硬的“规则”脉络,编织着名为“历史”或“剧本”的织物。
这里,是铁鸦军主人栖身与运作的维度。
祂是维护者,是修剪者,是这庞大织机上一个特殊、却并非全能的……“程序”。
此刻,这维度正发生着剧烈的、不协调的震颤。
原本稳定流向“风波亭”节点的、承载着“岳飞伏法”结局信息的“因果线”,在即将完成最终收束、烙印于“剧本”的刹那——
被一股强硬、突兀、充满叛逆生机的力量,蛮横地撞偏、扭曲、甚至……斩断了关键的一环!
“验尸辨伪”。
“精忠报国刺字”。
“偏右半厘”。
这些源自真实血肉亲情、充满强烈个人意志与情感锚点的具体细节,如同最锋利坚韧的“现实之楔”,狠狠钉入了铁鸦军精心编织的、“替身伏法”的叙事框架之中。
这些细节本身,并不蕴含多少超凡力量。
但它们所指向的“真伪”矛盾,与“剧本”试图固定的“岳飞已死”结局,产生了根本性的、逻辑层面的冲突。
冲突引发扰动。
扰动在“规则”的脉络中传导、放大。
最终,反馈到了试图强行推动“剧本”收束的铁鸦军主人身上。
“嗡——!!!”
无法形容的、超越了声音范畴的剧烈震荡,席卷了这片冰冷的维度。
那些代表“风波亭”节点正在凝实的、黑暗凝结的“信息块”,表面骤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代表“逻辑错误”与“因果矛盾”的惨白色裂痕!
紧接着,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琉璃,轰然破碎!
不是物理的破碎,是“意义”的崩塌,是“既定轨迹”的断裂。
破碎的残片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了狂暴无序的“信息乱流”,反向冲击着铁鸦军主人与“剧本世界”连接的“权限通道”。
“呃……”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亘古深渊的非人低吼,在这维度中荡开。
铁鸦军主人那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核心”,感受到了灼烧般的痛苦。
那不是火焰的温度,而是“规则反噬”的啃噬。
祂试图稳定“风波亭”节点、完成对岳飞这个最大“变数”的“历史修正”所投入的“权限”与“力量”,在这一刻,不仅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因“节点完成”而得到补充与增强。
反而因为节点的“逻辑崩溃”与“叙事失败”,遭到了“剧本”底层规则的无情扣除与惩罚!
维系祂与这个世界紧密联系、施展各种干预手段的“权限总量”,明显萎缩了一截。
那些原本如臂使指的、用来监视、引导、制造“替身”、加速局部时间线的“精细操作通道”,也变得滞涩、不稳定起来。
更让祂感到冰冷的是,来自“剧本世界”内部,原本因为“风波亭”进行而隐隐向祂汇聚的、属于“历史惯性”与“众念认同”的微弱“加持”,此刻也烟消云散,甚至隐隐传来排斥之意。
失败了。
彻底失败了。
不仅没能清除岳飞,反而让其在“真伪之辩”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道义高度与关注。
不仅损耗了宝贵的力量与权限,还遭受了规则层面的反噬。
“变数……陈稳……”
一个冰冷的名字,在铁鸦军主人的“思绪”中翻滚。
所有的扰动,最终都指向那个本不该存在于此世、却顽强扎根、并不断撬动“剧本”根基的源头。
郾城的微弱干预。
氓山的精准预警。
对“替身”机制的洞察。
以及这次……直指要害的“刺字真伪”之剑。
每一步,都踩在了“剧本”运行的关键节点上,都精准地利用了规则的空隙或铁鸦军手段的局限。
这绝不仅仅是运气或凡人智谋所能解释。
“系统……规则具现化……天道酬勤……”
铁鸦军主人回想着对陈稳的观察与分析。
那个笼罩其身的、难以完全窥破的“规则外壳”,那种通过“努力”便能倍数提升效能的诡异特性,还有那正在成长的、干扰“因果”与“剧本”的能力……
威胁等级,必须重新评估。
常规的“历史维护”手段——操纵朝堂、扶持对手、内部瓦解、替身替换……在陈稳及其影响的“变数集群”(北望军、岳飞)面前,效果正在急剧衰减。
继续纠缠于“岳飞”这个点,在自身权限受损的情况下,只会陷入更深的消耗。
必须改变策略。
以更大的“势”,覆盖、碾碎所有的“变数”。
祂的“目光”,从那破碎的“风波亭”残骸上移开。
投向了“剧本世界”更广阔的时空脉络。
北方,那片广袤而原始的草原。
那里,历史的“惯性”原本应该在更晚的时间,才酝酿出足以席卷欧亚的风暴。
但现在……可以加速。
可以催化。
可以注入更多的“变量”,让那风暴提前,且更加猛烈。
南方,那个腐朽加速的伪宋朝廷。
时间的流速,可以更快。
让内部的矛盾更快爆发,让外部的压力更快降临。
让“金”的剧本,提前落幕。
让另一个更强大、更野蛮、更具有“历史覆盖力”的符号——“元”,提前登上舞台。
用两股跨越真实与剧本世界的、被提前催化的游牧洪流,形成夹击之势。
一股冲击陈稳的本体世界(陈朝)。
一股冲击陈稳正在经营的“变数集群”(北望-岳)。
用文明存亡级别的压力,来测试、消耗,乃至最终压垮那个“规则外壳”下的凡人,以及他所珍视、所建造的一切。
这需要消耗巨大的权限。
尤其是在刚刚遭受反噬之后。
但……值得。
当局部修正失效时,便用全局的暴力重置,来覆盖所有错误。
铁鸦军主人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向着两个方向奔涌。
权限的波纹,强行穿透仍因反噬而波动的规则脉络。
向着北方草原,那些分散的、强韧的、充满征服因子的部落“天命”中,注入“统一”与“南侵”的强烈暗示与潜在助力。
向着南方伪宋的时间轴,施加更粗暴的“加速”之力,推动其内部的腐朽与外部威胁的演变,朝着一个既定的、更黑暗的“剧本”方向,狂奔而去。
做完这一切。
铁鸦军主人那无形的“核心”,明显黯淡、虚弱了许多。
这次消耗,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精细操作。
但祂的“思绪”中,只有一片绝对的、非人的冰冷。
“挣扎吧,变数。”
“在真正的历史洪流面前……”
“看你的‘努力’,你的‘倍数’,你的‘规则外壳’……”
“还能支撑多久。”
冰冷的“意念”,缓缓沉入这维度的深处,进入一种类似休眠的、缓慢恢复的状态。
而在氓山,野猪峪。
深夜,正在岩洞内调息、试图恢复白日刻印令牌消耗的陈稳,猛然睁开双眼。
心脏没来由地一阵剧烈悸动。
并非危险的直接临近。
而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不祥的“预兆”。
仿佛听到了远方地平线下,冰山崩裂、海啸酝酿的沉闷回响。
他起身,走到洞口,望向北方漆黑如墨的夜空。
袖中的令牌,传来一阵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带着警示意味的震颤。
与此同时,他“势运初感”中,代表陈朝北方边境的那片“势”,原本稳固的边界,似乎隐隐约约地……
松动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沉重而饥渴的东西,在那里,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