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一脚踩进工坊的门槛,雪水顺着靴子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串湿印。他没抬头看人,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摸到了那块还带着体温的能量块。
陈卫生正蹲在铁皮猪屁股后面,焊枪滋啦作响,火星子乱蹦。他头也不抬:“来了?刚焊完最后一道。”
铁皮猪哼了一声,尾巴甩了甩,把一撮焊渣从背上抖下来。
“能用?”江无涯走到前面,盯着铁皮猪的脑袋看。
“能。”陈卫生摘下护目镜,脸被烤得发红,“推进器接上了磁悬浮系统,燃料用的是你给的暗红色金属浆。理论上可以短距离跃迁,穿过时空流,但有个问题。”
“说。”
“会掉漆。”陈卫生指了指铁皮猪背上的新装甲板,“这玩意儿不是定制的,是拿报废雪地车拼的,焊接点撑不住高频率震动。一跃迁,漆皮全崩。”
江无涯沉默两秒,扭头问铁皮猪:“你在意吗?”
铁皮猪眨了眨眼,鼻子喷出一股白气,然后慢悠悠转过身,走向墙角那面破镜子。
它歪着头照了照,獠牙缺了个角,在反光里特别明显。它伸出蹄子摸了摸那处缺口,又用鼻子蹭了蹭磁悬浮盾牌的倒影,像是在确认自己帅不帅。
江无涯嘴角抽了一下:“它刚才是不是在臭美?”
陈卫生点头:“上次我给它装防撞条,它照了半小时镜子。”
江无涯把能量块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咔哧咔哧响。这不是真吃,是系统提示需要“亲手交付”才能激活指令绑定。他咽下去一半,另一半吐出来,直接塞进铁皮猪嘴里。
铁皮猪咀嚼两下,喉咙咕噜一声,双眼突然亮起蓝光。
“去找周慕白。”江无涯说。
铁皮猪没动。
江无涯以为它没听懂,正要再说一遍,它突然抬起前蹄,对着地面就是一道激光。
嗤——
雪地被烧出一条深沟,热气腾腾。接着它转了个圈,激光连续扫射,几秒后,一只完整的猪形图案出现在空地上。圆脑袋,肥身子,尾巴卷成箭头,直指北方。
陈卫生愣住:“它这是……画地图?”
“不是地图。”江无涯看着那只猪,“是出征宣言。”
话音刚落,一只卫生纸鹤扑棱棱飞进来,爪子上挂着一件叠好的防寒服。它绕着江无涯飞一圈,松开爪子,衣服啪地砸在他脸上。
江无涯扯下来一看,领口内侧有张小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必胜。
下面是童童的签名,画了个举着弹弓的小人,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打爆坏蛋脑袋。”
陈卫生笑出声:“小孩还挺会搞动员。”
江无涯没笑。他把防寒服披在肩上,手指摩挲着那张涂鸦。纸是再生纸,边角还有厕纸纤维的纹路,能看出是陈卫生特制的那种加密情报纸。
但他没拆穿。
有些东西,不需要加密也能传达到位。
“推进器充能多久?”他问。
“三小时。”陈卫生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但现在有个麻烦。”
“什么?”
“燃料不够稳定。”他指着铁皮猪肚子下的金属浆罐,“刚才测试时波动了两次,一次+17%,一次-23%。要是跃迁中途断电,它可能卡在时空缝里。”
江无涯皱眉:“有没有备用方案?”
“有。”陈卫生从工具箱底层掏出一个扁盒子,“这是我用纸鹤骨架和电磁线圈做的应急电池,能撑十分钟。问题是……得贴在它身上,影响空气动力学。”
“贴哪儿?”
“屁股。”
两人同时看向铁皮猪。
铁皮猪正用鼻子拱地上的激光猪图案,听到动静抬起头,眼神无辜。
江无涯走过去,拍拍它的头:“兄弟,牺牲点形象,换命。”
铁皮猪哼了一声,低头用獠牙把“必胜”涂鸦铲起来,叼在嘴里,然后转身走向角落,撅起屁股。
陈卫生憋着笑把电池贴上去,用绝缘胶带缠了三圈。
“好了。”他说,“现在就等充能完成。”
江无涯点点头,靠在工作台上休息。工坊里很吵,机器嗡嗡响,铁皮猪时不时打个呼噜,震得架子上的螺丝钉叮当响。
没人说话。
但气氛不一样了。
上一秒还在接受命运真相的人,现在已经站在出击的起点。
陈卫生蹲下收拾工具,忽然低声说:“你爸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应该会笑。”
江无涯没抬头:“他从来不会笑那种事。”
“可他会为你骄傲。”陈卫生把焊枪放进箱子里,“你知道为什么我非要用纸做科技吗?因为你说过一句话——‘废物也能救命’。那时候我才信,我们真的能活下来。”
江无涯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外面风雪更大了,吹得铁皮屋顶哐哐响。
铁皮猪趴在地上,嘴里还叼着那张涂鸦,耳朵偶尔抖一下。它背上的推进器开始发出低频震动,蓝色指示灯一格一格亮起。
充能进度:47%。
江无涯站直身体,活动了下手腕。
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周慕白已经撕破脸,北极主井口藏着时空门,系统来历被揭开,他自己就是一切的源头。但他不再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
他是守窝的人。
他必须动。
三小时后,铁皮猪将跃迁出击。
而现在,所有人,都在等。
卫生纸鹤悄悄飞回通风管,翅膀掠过一道微弱的电流痕迹。
江无涯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下一秒,铁皮猪突然睁开眼,蓝光暴涨,尾巴猛地抽动,把嘴里的涂鸦甩到了江无涯胸口。
纸上“必胜”二字,正对着他的心跳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