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碎在门槛上,风停了不到三秒。
江无涯站着没动,肩上的枯叶被气流掀飞。他盯着那道灰白裂缝,眼睁睁看着一只爪子扒住屋檐,指甲刮过青砖,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知道这玩意儿不是来串门的。
第一只裂隙兽翻上来,脑袋像被压扁的铁桶,眼睛是两个黑洞。它刚站稳,第二只、第三只也挤了出来,四肢扭曲,走一步地面就震一下。它们的目标很明确——林小闪胸口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核心共鸣的波动。
江无涯摸出战术刀,刀刃有点锈,但他握得很紧。他把社区主任的工作证塞进林小闪手里,低声说:“你教我的,别让人掉队。”
话音落,他猛地跃起,一刀捅进最近那只裂隙兽的眼窝。
黑液喷了一脸,腥得想吐。可他顾不上擦,落地一个翻滚,躲开侧面扑来的另一只。左肩还是被扫中,火辣辣地疼,衣服直接撕开一道口子。
三只围了上来。
他喘着气,背靠道观门框,眼角余光看见林小闪的手指动了一下。
下一秒,蓝光炸开。
林小闪坐了起来,绝缘服裂了缝,电弧从她指尖窜出。她抬手一挥,电磁力场瞬间展开,像一层发光的婚纱,把她和周慕白罩在里面。
“饲主大人……”她声音有点抖,但笑了一下,“这点热闹,怎能少我?”
力场弹开两只逼近的裂隙兽,空中留下焦黑的痕迹。
江无涯松了口气,但没敢放松。他从腰带掏出最后一包泡面,红烧牛肉味的,包装都皱了。他撕开一角,扔向空中。
“你们不是要核心吗?”他大吼,“它早就不在我这儿了!但它活在这片废土每一粒米、每一张纸、每一块砖里!”
他举起刀,对着漫天裂缝喊:
“以泡面之名!”
空气嗡了一声。
不是错觉。
虚空开始抖,像是有人在背后猛拍玻璃。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唐代市集的方向射来,泡面猴的虚影跳了出来,手里举着一桶方便面,照着一只机械裂隙兽的头就是一下。
咔!
那怪物当场歪倒。
接着,未来纸林方向飞出一群卫生纸鹤,翅膀扇动,掀起的风直接把两只裂隙兽掀下屋檐。最后,铁皮猪的机甲虚影踏破时空壁障,背部激光炮充能完毕,轰的一声,正中空中交织的触须巨网。
网断了。
碎片像玻璃渣一样往下掉。
更多的灵契兽虚影浮现。有的扛着钢筋,有的抱着再生电池,还有一只泡面猴骑在铁皮猪头上,一边投掷方便面一边比耶。
江无涯咧嘴笑了。
这些家伙,平时偷吃他的库存,打架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裂隙兽群开始混乱。它们本来靠预判动作行动,可现在满天都是虚影,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根本分不清哪一击是真。
一只试图爬墙的被纸鹤撞飞,摔在地上打滑;另一只刚张嘴,就被泡面堵住了喉咙;铁皮猪的激光连发,打得剩下几只东躲西藏。
江无涯没闲着。他瞅准机会冲上去,一刀插进一只正在重组的裂隙兽后颈。刀拔出来时带出一串黑色黏液,地上滋啦冒烟。
他喘着气,回头看了眼林小闪。
她还在撑着力场,但脸色发白,指尖的电火花越来越弱。
“快了。”他说,“再撑一下。”
林小闪点头,咬着牙又补了一道电流,把试图钻地的两只裂隙兽电成焦炭。
江无涯转身,盯着最后三只还没倒下的怪物。它们聚在一起,身体开始融合,想拼成更大的个体。
他冷笑一声,从口袋摸出半块压缩饼干,扔向空中。
“系统不在,但我还有货!”
话音未落,泡面猴群集体回头,齐刷刷看向他。
下一秒,它们疯了似的冲向战场,手里全是存货——过期酸奶、生锈螺丝、半袋猫粮,见啥扔啥。
一只裂隙兽被酸奶糊了脸,疯狂甩头;另一只被螺丝钉扎中关节,当场卡壳;最大的那个被十只泡面猴骑在头上,拿猫粮当沙子往它嘴里灌。
江无涯趁机冲上去,左手扯住它的触须,右手战术刀连刺三下,分别戳进它三个眼睛。
怪物发出尖啸,身体开始崩解,化作黑雾消散。
最后一击落下,天空的灰白裂缝开始收缩。
那些从不同时代爬出来的怪物,有的退回缝隙,有的在乱流中扭曲消失。屋顶的震动停止了,风也小了。
江无涯单膝跪地,左肩的血顺着手指滴下来。他抬头看天,裂痕正在闭合,速度不快,但确实在收。
“饭桶,”他轻声说,“我们赢了。”
林小闪瘫坐在地,婚纱状的力场缓缓消散。她伸手抓住江无涯的手腕,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牢。
“下次……”她喘着气,嘴角翘了一下,“记得多带包泡面。”
江无涯笑了,正要说话,忽然察觉不对。
地面又震了。
不是裂隙兽。
这次是规律的震动,一下,一下,像是某种节奏。
他转头看向道观深处。
主殿门缝里,那道蓝光还在。
微弱,但持续闪烁。
就像心跳。
林小闪也感觉到了。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腿发软,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江无涯扶住她肩膀,低声道:“别硬撑。”
林小闪摇头:“那光……跟注射器里的东西一样。”
江无涯沉默。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神之血”的信号。
也是周慕白命运的起点。
他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周慕白还在昏睡,呼吸平稳,脖子上挂着社区主任的工作证。
证件照片上的老人,依旧笑着。
江无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温度正常。
他松了口气,可心里更沉了。
他知道这事儿没完。
核心虽然不在他身上,但能量波动还在扩散。只要这孩子活着,就会吸引更多的掠夺者。
不止是裂隙兽。
还有那些藏在时间线背后的人。
他看向天空。最后一道裂缝即将闭合,可在完全消失前,里面闪过一个画面——
现代小区的广场上,泡面猴的雕像静静立着,童童带着孩子们在周围跑圈。赵铁柱站在高处讲话,手里拿着钢笔。张婶在旁边嗑瓜子,突然抬头,望向天空。
她好像看见了什么。
江无涯瞳孔一缩。
他知道那是未来的景象。
可为什么现在能看到?
林小闪抓住他手臂:“你看见了?”
江无涯点头:“他们……在等我们回去。”
林小闪苦笑:“可我们回不去。系统没了,时空通道也没了。”
江无涯没说话。
他慢慢站起身,从怀里掏出战术刀,又摸出那包只剩一半的泡面。
他把泡面放在地上,用刀割开自己的手掌,让血滴在包装上。
红色液体渗进纸层,一点点蔓延。
他低声说:“我不是系统持有者。”
“我是囤货人。”
“只要我还记得收过多少包泡面,搬过多少块砖,救过多少个人——”
“我就还能叫出它们的名字。”
话音落,泡面包装突然发烫。
金光从裂缝边缘渗出,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来自大地。
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猪鼻子,獠牙,肚子圆滚滚的。
饭桶。
它用鼻子拱了拱江无涯的手,然后转向天空,仰头一声嚎叫。
声音不大,却穿透时空。
所有灵契兽的虚影再次出现,围着道观站成一圈。它们没有攻击,只是静静站立,像在等待命令。
江无涯抬起手,指向那道即将闭合的裂缝。
“送我们回去。”
“现在。”
虚影们同时点头。
泡面猴跳上铁皮猪的背,卫生纸鹤展开翅膀,林小闪勉强站起,双手再次亮起电光。
江无涯抱起林小闪,另一只手搂住昏睡的周慕白。
金光暴涨。
整个道观被笼罩。
裂缝开始扩大,不再是灰白色,而是泛起紫金色的光晕。
江无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球形。
饭桶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淡。
它用鼻子轻轻碰了碰他的裤脚,然后转身,走向市集方向。
江无涯眼眶发热。
他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可他不能回头。
他抱着两人,踏入光中。
裂缝在他身后闭合。
风停了。
雪又开始下。
一片枯叶落在空荡荡的门槛上,打着旋儿,停在那包被血浸透的泡面旁。
包装上的红油慢慢凝固,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像是一张地图。
指向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