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砸在门槛上，裂成两半。
江无涯没动。他坐在原地，左臂的血已经凝了，胸口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掏走了一块肉。怀里林小闪还在昏迷，呼吸很轻。他低头看了眼她，又抬头看向道观上方——那片青瓦掉落的地方，天空开始扭曲。
嗡。
低频震动从头顶传来，像老式冰箱启动时的声音。云层裂开一道口子，银蓝色的光漏下来。一艘船慢慢降下。它通体漆黑，四四方方，像口棺材被吊着放下来。
舱门打开。
一个人走了出来。
全身裹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手里夹着金属档案。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走到江无涯面前五米处停下。
“编号JwY-001。”声音是电子合成的，“你已偏离原始时间线72%，引发连锁因果紊乱。根据《时空稳定法》，需回收变量源并执行记忆重置。”
江无涯抬头看他。
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害怕。他伸手摸了摸衣兜，确认东西还在。然后慢慢站起来，动作有点晃，腿不太听使唤。
他盯着对方手里的档案。
“让我看看。”
观察者递出文件夹。江无涯接过，翻开第一页。
上面写着：
【异常行为记录】
- 在末世初期与变异野猪签订灵契，激活非标准能量体系；
- 建立以物资囤积为核心的异能解锁机制，打破战力等级化规律；
- 改变掠夺者首领赵铁柱命运轨迹，促成‘以物易物’文明重建模式；
- 多次阻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引爆事件；
- 修复基因链污染源三次，逆转区域生态崩溃；
- 最高危操作：将系统核心注入历史关键人物童年期，彻底改写其人格形成路径……
每一项后面都标着红字：“不可逆扰动”。
江无涯合上档案，笑了。
“你们管这叫‘扰乱’？”
他把档案夹还回去。
观察者没接。
“任务未完成。变量源仍在现场，必须带回。”
江无涯没说话。他解开衣服，露出胸口。那里原本有金光跳动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个浅坑，皮肤发白。
“核心没了。”他说，“我把它给了那个孩子。”
观察者沉默两秒。
“那你就是最后一个不稳定因素。需要清除。”
江无涯摇头。
“我不走，也不让你们带走他。”
他转身，走向道观门口。弯腰抱起林小闪，轻轻放在屋檐下的干草堆上。然后回到观察者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证件。
社区主任的工作证。
照片上的老人还在笑，笑容温和。
“告诉你们局长，”江无涯说，“我不是来改历史的。”
他手臂一扬。
证件飞出去，划过一道弧线，精准落入飞船开启的观测口。咔哒一声，被自动吸了进去。
“我是来证明——”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哪怕隔着面具。
“哪怕世界崩了，有人愿意拉一把，就够了。”
空气静了几秒。
飞船引擎启动，发出轻微的嗡鸣。整艘舰体开始收缩，边缘变得模糊，像被橡皮擦一点点抹掉。就在即将消失的瞬间，观察者忽然偏了下头。
面具松了一角。
江无涯看见了他的脸。
是那个骑三轮车、总穿防毒面具的男人。神秘快递员。
两人对视。
快递员没说话。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飞船彻底消失。
天空闭合，银蓝裂缝收拢，风停了。雪早就不下了，树枝轻轻晃了一下，抖落一点残雪。
江无涯站着没动。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放弃了被记录，被命名，被封为英雄的机会。也放弃了回到现代的捷径。他不再是谁的实验体，也不是什么救世主。
他只是一个守在这里的人。
他走回门槛，靠着门框坐下。看了看昏睡的周慕白，又看了看怀里的林小闪。天边微微亮，光线照在孩子的脸上，很安静。
他想起饭桶最后一次拱他的样子。
想起赵铁柱婚礼上大笑的声音。
想起张婶用三袋盐换回他的事。
想起童童拿着弹弓打无人机的模样。
这些人不是靠异能活下来的。他们是靠一次次选择，去帮别人一把，去多扛一袋米，去多留一包泡面。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系统不需要升级。人也不需要变成神。
只要平凡人团结起来，就够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上面全是老茧，还有几道旧伤疤。这是干活留下的，不是打架打的。捡破烂、修水管、种地、搬砖……这些事没人看得上，但正是这些事撑住了末日之后的世界。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清脆，干净。
江无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目光清明。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裂缝不会完全闭合。乱流会持续。不同时间线的怪物可能会冲出来。但他不在乎了。
他不打算逃，也不打算求援。
他就坐在这儿。
守着这个孩子，守着这份选择。
风又吹了一下。
屋顶的枯枝晃了晃。
一片叶子飘下来，落在江无涯肩上。他没去拍。
这时，地面轻微震动。
不是地震。
是某种频率的共振。
他抬头看天。
原本晴朗的空中，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不像刚才那种银蓝色，而是灰白色的，像旧墙皮裂开的缝。
接着，第二道。
第三道。
裂痕越来越多，像蜘蛛网一样铺开。
从每一道缝里，都有东西在动。
影子。
但不是普通的影子。
有的穿着未来装甲，有的披着古代斗篷，有的浑身缠满绷带，有的四肢扭曲像机械拼凑。
它们挤在裂缝边缘，往外爬。
江无涯站起身，挡在周慕白前面。
他没有武器。
胸口没有系统。
身后只有昏迷的林小闪和沉睡的孩子。
但他站着。
一道灰缝猛然扩大。
一只兽爪伸出，黑色指甲足有半米长，抓在屋檐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江无涯盯着它。
下一秒，另一只爪子从旁边裂缝探出。
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
兽群正在涌入。